第十五章
因為太過震驚,梁令令都沒有來得及把車子停入車庫裏,直接在院子裏就停下來了。
林南遠原本是蹲在庭院裏的姿勢,聽到車聲便起身看過來。
梁令令搖下車窗,确認了遍此刻烈日下站着的人是林南遠無疑,立刻下了車。
梁令令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林南遠,你這是做什麽?”
他顯然已經在太陽下站了很久,頭發濡濕貼在額前,雙頰是被暴曬後的潮紅,細密的汗珠順着他高挺的鼻梁和下巴滴落到脖子,而後沒入他的胸膛。
這副樣子和之前那清清冷冷的樣子反差甚大。
梁令令的目光沒有在他胸口停留,繼而往下移。
他戴着手套,手裏……似乎是鋤頭?
林南遠還沒來得及回答,又有新的汗水順着額頭往下,落到他眼裏,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擡手,用手臂拭掉汗水。
可惜他小手臂并不幹淨,這一擦,從左眼到左臉頰都留了道髒印子。
梁令令下意識的伸手探向他的臉頰,“弄髒了。”
可她的手才剛剛碰到他的臉,他就條件反射般的向後仰着脖子避開。
那泛紅的臉似乎更紅了。
梁令令并未察覺,而是蹙眉道:“林南遠,你是不是中暑了?”
或許是梁令令之前一直在冷氣充足的車裏,體溫較低,就剛剛短暫的碰觸,她指尖感受到皮膚的高溫。
林南遠的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許,缺水的唇張了張,聲音幹澀,“沒有。”
這才剛站上一會,梁令令都覺得熱起來了,“你到底在做什麽啊?這麽熱的天你別告訴我你在曬太陽!”
“我在整理院子。”
聞言,梁令令環顧四周,這下才發現原本雜草叢生的庭院有一塊已經被整理妥當了。
這個男人可真是……實心眼啊。
她把他從海裏撈出來,這些日子雖然下廚的是他,但那些食材都是她打着自己想吃的旗號,買給他養身子的。
之前出院的時候醫生就說他過度疲勞而且因為很久沒進食而營養不良。
讓他收拾屋子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只是一個留住他阻止他輕生的借口而已。
結果他不僅把屋子全部收拾好了,白天他也沒閑着還曬着太陽處理院子裏的雜草。
梁令令嚴肅道:“不許弄了。”
“……”
語罷梁令令不由分拉過林南遠的手臂,因為做好了他會掙脫的心理準備,她用了很大的力氣,雙手抱着他的手臂把他往房子裏拉。
林南遠察覺到她情緒不太好,于是沒有再掙紮,松手放下了鋤頭,看着她的側臉,任由她拉着自己往裏走。
林南遠小手臂的皮膚滾燙,梁令令一碰觸就是黏膩的汗液,幸虧她回來的早,再晚一點,這個人怕是中暑暈倒了,“你就是要除草什麽的,也等到傍晚太陽下山再弄啊,白天做點別的事情不好嗎?”
她好像不開心。
“你餓了嗎?”是回來沒看見他在做飯所以生氣了?
他之所以會這樣揣測,是因為在他的印象裏,她是一日三餐必須吃,而且也一定會盯着他吃下去的人。
梁令令沒有回答,而是加快了步伐,速度将林南遠拉回了屋子。
等到梁令令停下了步子,林南遠試圖掙脫她的手,“我去給你做飯。”
梁令令不松,“你應該先去洗澡。”
林南遠只當她嫌棄自己一身髒兮兮的,“好。”
等他洗完澡,換身幹淨衣服再給她做飯。
林南遠回房沖澡的時候梁令令也沒有閑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上了舒适的家居服,然後在自己一堆護膚品裏翻找,把所有跟曬後修複有關的産品拿出來,又去倒了杯水。
洗完澡的林南遠一手用毛巾擦拭着頭發,一手推開了浴室了門。
門一開,他擦頭發的動作就頓住了。
梁令令正盤腿坐在他的床上,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此刻林南遠也就下半身裹了條浴巾,裸露的上半身都是水漬,他愣怔的看着梁令令,半響沒有言語。
倒是梁令令半分尴尬的神色也沒有,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他身上,這一看,眉頭就緊皺了。
之前被短袖遮蓋住的肌膚和他手臂以及脖頸和臉,已經是兩個色度了。
林南遠曬黑了。
剛剛一沖洗,就是黑紅黑紅了。
片刻後,林南遠道:“我穿個衣服就去做飯。”
語罷,他狀似鎮定的去衣櫃拿衣服,避開了她的目光。
“林南遠。”梁令令喚他,“你先別穿衣服。”
林南遠拿衣服的手抖了抖,面上強作鎮定,聲線卻有些發顫,“怎麽?”
梁令令指着擱置在床頭櫃上的水杯,“你先過來把這杯水喝了。”
林南遠看看梁令令又看看水杯,最終把手裏的衣服放回櫃子裏,下意識的把擦頭發的毛巾攤開披在肩膀上,盡可能的遮擋住自己的上半身,走到床頭櫃仰頭把整杯水喝了。
就知道他缺水了。
梁令令滿意的看他喝完水,又伸手拍了拍他身側的床,“坐過來。”
“咳——”
林南遠被嗆到,擡眸看向坐在床上仰頭看他的梁令令,明明喝了一大杯水,他卻越發的渴了,“我去做飯了。”
梁令令跪坐在床上起身,直接伸手把林南遠拽了過來,一手扼住他的手腕不讓動,一手摸向她帶過來的瓶瓶罐罐,“曬後修複越早做越好,你先別急着做飯,我幫你處理下曬傷的肌膚。”
林南遠坐在床上,他們的距離很近,随着她起伏的動作,他能聞到她身上淺淡的香水味。
思路瞬間就開闊了。
原來她前面并不是因為餓了,自己還沒去做飯而不開心。
她嚴肅的表情都是……擔心他被曬傷?
這下變成了林南遠目不轉睛的看着梁令令,他心裏有微風,語氣也很輕柔,“我沒事,沒有曬傷。”
見他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了,梁令令松開他的手,伸手戳了戳他手臂膚色的分界點,道:“你自己看看,這都兩個顏色了,還說沒曬傷,剛剛洗澡碰到熱水疼嗎?”
“不疼。”
梁令令打開一罐曬後精華,“那也要抹,這樣發紅的皮膚才能變白而不是變黑。”
“男人黑一點沒關系。”林南遠用蹙眉來展示自己的抗拒,“沒有男人用這種東西。”
太娘了。
“那是因為他們命不好沒人幫忙抹。”梁令令用手沾了精華傾身上前,徑直伸向他的臉,“而你命好,有我。”
她的指間輕輕的在自己的臉上移動,精華液清清涼涼,他的體溫卻越來越高。
林南遠整個身子的都是僵直的,雙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身下的被子。
她精致的臉就在眼前,一雙大眼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
梁令令一直在專注的将修複精華均勻的塗抹在林南遠臉上,額頭,臉頰,鼻子,下巴,塗完才看向他的雙眸。
他墨黑的眸,幽深發亮。
再不是之前如古井平靜無瀾,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幾秒的對視後,梁令令垂首,避開他的目光,又舀了精華,繼續往他脖子塗,手指在他脖頸處游走,他呼吸漸重,喉結緩慢的上下滾動。
在林南遠看不到視角裏,梁令令眼裏,盡是狡黠的笑。
從脖頸到鎖骨,她狀似在認真的塗抹卻一直注意着林南遠的呼吸,當呼吸的頻率漸高,她收回傾過去的身子,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坐回去了,帶走了林南遠的局促和緊繃的神經,可失落感随之而來。
梁令令擡頭,再次對上他的眼,道:“臉和脖子都塗好了,你現在把手伸過來吧。”
林南遠乖乖的把手伸過去。
梁令令俯身開始塗抹他的手臂,林南遠炙熱的眸光一直落在她的發頂。
明明手臂要塗抹的面積比臉和脖子要大的多,可這一次梁令令塗得很快,沒個三分鐘就把他兩只手臂都給塗完了。
“好了。”梁令令莞爾,“你可以去穿衣服,然後做飯了。”
語罷,她垂首,把精華霜的蓋子蓋上,翻身下床。
林南遠輕‘嗯’了一聲,心裏的失落感卻更重了。
梁令令走到房門口又回首看了眼,視線裏只有林南遠的背。
她的眼神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最初救下他,留着他,不過是想成為他事業的合夥人,日後分上一杯羹。
她并沒有想過要和他成為戀人。
那麽她現在是否要注意下和他相處的方式和距離?
在好感剛剛冒出火花時把它掐滅。
可心底又有個冷漠的聲音,在自私的喊着。
梁令令,你是笨蛋嗎?
如果他喜歡你,你想要的那些,豈不是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