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林風眠的休息天。通常這一天他會約同事去打網球或者找幾個好朋友去敘舊。但是今天他臨出門在門旁穿鞋的時候,突然對正在客廳裏用早餐的喬梓萱說了一句,今天我要去拜祭我媽。他說得那麽坦蕩蕩,似乎還夾帶着一絲悲傷。喬梓萱跟他交往的時候從未聽過提過他的母親,除了婚後有一次他偶爾悲憤交加地提起。可是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似乎并沒有把她作為自己的妻子來對待,也并沒有意識到他的母親就是她的婆婆。
喬梓萱即刻仄起身對他說,我也去。
林風眠微微地鎖起了眉,似乎很反感她這樣的說法,只是丢下一句不用了便奪門而去。
喬梓萱心想這是一個好機會。或者可以搞清楚他對他父親之間的仇恨。于是她連衣服也沒有換一下,便悄悄地跟了出去。
林風眠駕着他自己買的那部舊車走了。喬梓萱駕着一輛黑色的寶馬車尾随上去。她的車技很娴熟,所以跟蹤他也不算是一件難事。
林風眠除了将車子開到途中的時候,下車買了一束鮮花。然後将車開到寶林山去。那是一個墓園區。喬梓萱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了,透過車窗看到他向守護林園的人不知說了一句什麽話,爾後便走了上去。喬梓萱立即下車,将衣服上的風帽罩在頭上,她車內裝備很齊全,翻到了一副墨鏡,疾疾忙忙地戴上,便尾随了上去。
林風眠不疾不徐地走着,只是走到中間一段路的時候停住了腳步,蹲下身來系鞋帶。可是喬梓萱沒有發現其實他的鞋帶沒有松散,而是将原本系得很緊湊的鞋帶又解開來重新又系了一下。代表着他其實已經知道喬梓萱的跟蹤了。而喬梓萱對此一切渾然不知。
林風眠選擇了一個年紀跟他母親差不多的墓碑前站住了,将懷裏的這束鮮花獻給了這個從未謀面的已故人,随後便離開了墓園。
而喬梓萱躲在暗處看到他的身影在門邊消失了之後,才走出來,找到他剛才站的那個墓碑前,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的遺像。
這時她聽到背後的腳步聲,看到有兩三個穿黑衣服的人走上來,站在她所立的那個墓碑前站住了,用十分驚訝的目光看着她。
她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被林風眠給耍弄了。她忿忿然地走到門口,心生一計,便走到門衛處對着裏面一個精幹瘦小的,約莫五十開外的男人說道:“師傅,我想問一下,剛才那個穿藍色西裝的男人你認不認識啊。”
那男人從報紙上探出了頭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警覺地诘問她:“什麽穿藍色西裝的男人?”
“就是那個林警官啊,林SIR,你認不認識?”她擠出一點笑容與他套近乎。
“林SIR?”男人将報紙反折起來,壓在那雙嶙峋的手臂底下,“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我是他的朋友。可是他總是來這裏,我不知道他來看誰。你知道他來拜祭誰嗎?”她撒了一個小謊說道。
“女朋友吧。”那個保安有點多嘴。“他是來看他母親的,他母親好像剛死不久吧,才幾個月而已。他倒是挺孝順的,每個月都來一次。”
“他母親?那麽你知道他母親叫什麽名字嗎?或者那個墓碑在哪裏?”
“你要知道這些幹什麽。”
“其實你有所不知,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已經交往好多年了,可是他對他家裏的事都瞞着不跟我說。現在他患了憂郁症,更是不肯告訴我了,所以我沒有辦法只好偷偷地跟他到了這裏。因為心理醫生說他心裏有心結。所以你是知道的……”喬梓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謊編得這樣的溜。不過看那保安的神色似乎有些将信将疑的。
“你去第五排左手邊第一個就是。”
“謝謝。”喬梓萱返身上去,找到了那塊墓碑,碑上寫着他媽的名字,叫林向晚。但是看逝世的日子才前幾個月,大概是她還沒有跟林風眠交往的時候去世的。可是這塊碑上居然沒有貼照片,所以他媽長得怎麽樣也不得而知了。
喬梓萱回到家,想再次進入他的書房,卻發現他已經将書房的門給鎖住了。當初裝修的時候這間書房的鑰匙就只有他一個人擁有。所以喬梓萱也只好幹着急。
她氣鼓鼓地回到卧室,不明白為什麽林風眠要弄得這樣神秘。到了晚上,林風眠下班回來,他們家雇了一個鐘點工,除了打掃家務之外也兼燒一頓晚飯給他們吃,不吃的話只需要提前說一聲就可以了。林風眠這個人有輕微的潔癖,自婚後以來,除非必要的應酬,一般都選擇留在家裏吃,認為外面的東西太髒。
此刻他上樓換了一套便服下來,坐在她的對面吃飯。
“今天你去拜祭過你媽了?”她故意問了他一句。
他搛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點了點頭。
“為什麽不帶我去呀?”她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無人能解的神秘笑容。
“你去?”他待嘴裏的飯菜都咽下去了之後才開口說道,“你有什麽資格去?”
“我為什麽沒有資格?”她的聲音不覺之中高亢起來。
“我知道你今天跟蹤我了。”他看着她自作聰明的神态便覺的好笑,“這麽蠢的方法也只有你會做的出來。”
“你……”她氣噎,差點要把她今天查到他母親的名字說出來。可是奇怪的是他母親的名字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下次請你不要再用這麽笨的方式跟蹤我了。”他眼色裏嘲諷的含意就更深刻了。“而且下次再讓我發現你跟蹤我,你死定了。”
“為什麽我不能一起去?”她氣咻咻地說道,“為什麽你要對我隐瞞?什麽也不許我問。”
“如果到了該告訴你的時機,我自然會告訴你。女人的好奇心千萬不要太強烈,那樣會害了你自己。”他疾風驟雨般地将剩下來的飯菜一掃而光,爾後仄起身離開了餐桌。
“你為什麽要把書房的門也鎖起來了?你真的有那麽多的秘密瞞着我嗎?”她對着他的飒爽的背影大喊道。可是林風眠連頭也沒有轉過一下。
她只得怏怏地吃過飯,将廚房的一切都弄好了之後,才走上樓去。剛走到二樓的樓梯口便聽到林風眠在講電話,講的是什麽好的,我來接你或者是你來了之後我請你吃飯這種,一聽就知道不是在跟同性聊天。她積聚的不滿與憤怒又一迸襲上心頭,林風眠在外面的狂蜂浪蝶又找上門來了。他的女人緣實在是太好了,連他結婚那些女人也不肯放過他。看他在外面酷酷的樣子,應該是不會招惹那些女人。不過也難說。喬梓萱的心裏矛盾交錯地想着,腳步已經跨進了卧室內。林風眠轉過身來,又對着手機說了一句道別的話很快地挂掉了。
“你跟那些人聊得還蠻開心的嘛。”喬梓萱醋勁十足地說道,走到一邊去收拾床鋪。
“你是指電話裏的那個人?”他眯眯地一笑,笑得十分地淡定。
“是女人吧?”她起身從衣櫃裏拿出一套睡衣。
“對,是我的初戀女朋友。”林風眠坦然地說道。
她慢慢地将嘴巴張開,許久都沒有閉上。他這樣的坦白,似乎在嗔怪她的大驚小怪。
“你不會是想和你的初戀女朋友見面吧。”她忍住心裏翻騰的醋味說道。
“當然。她出去這麽多年了,見一面也是應該的。”他神色自若地說道。
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與初戀女友見面是一件小事而已。可是喬梓萱的心裏卻是氣壞了,她立即用一對怨恨的目光瞪視着他:“林風眠,你在我的面前居然連借口也不找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他似乎對于她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淡淡地說道。隔了片刻,他又仰起臉看到她氣得胸脯上下微微顫抖的樣子,陰詭地一笑,“現在我們來做正經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