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遲遙一夜都未睡踏實,一大早便醒了,小丫鬟進來幫她梳洗打扮,活了這麽大,還是頭一回有人服侍自己,遲遙像個二傻子似的呆坐在那裏被人捯饬來捯饬去,一頭長發被盤起一半,挽成個叫不出名字的發式,插上了起碼五只珠釵步搖。
太惡俗了,遲遙邊想邊伸手摘下了幾只,只留下一只梅花簪子,倒也別致。
再回頭看向床邊,江北冥被另一個小丫鬟像個木偶一般擺弄,更衣,潔面,梳頭,他大概早已習慣這樣被人服侍了吧,畢竟屬于生活不能自理那挂的。
兩人準備妥當,便被專人引去正堂,江北冥由丫鬟扶着,遲遙跟在一旁,心裏琢麽,終于要見到傳說中的二夫人了,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如此目無王法,竟敢随意從街上抓人,這大寧朝還有沒有天理了?
進了正堂,居然站了一屋子的人,果然家大業大,正中央牆上一個精致木框裏鑲嵌着一顆超大的老山參,已成人形,俗話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如今牆上挂着的這顆,可稱得上是珍寶了,遲遙不禁好奇,這家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如此張揚。
緊靠牆便是一張方桌,左右兩張椅子,坐着兩個貴婦人,左邊的女人媚眼妖嬈,大概年過四十,雖已不再年輕,卻依然風采依舊,妝容精致,頭上珠釵環繞,豔色衣裳,滿眼的精明算計。她身側站着好幾個人,其中兩人便是昨日帶回遲遙的丁術和楊柳,遲遙用眼睛狠狠剜了丁術一眼。
還有一人,看似有些身手,端端正正站在那裏,腰間挎着一把長劍,一臉的正氣淩然,不知怎麽竟然跟這幾個人混在一起。
右側那婦人年紀稍大一些,服飾妝容稍顯保守,沒那麽張揚,面容也十分和善,眼底間有些小心翼翼,時不時拿眼睛瞟左邊的女人,她身後只一個小丫鬟在側。
遲遙一看,這不用猜了,右邊大夫人,親婆婆,左邊便是那個抓了自己的二夫人。
“這就是北冥的新夫人?”孟氏端起了茶杯,輕輕吹走表面的浮葉,小抿了一口。丁術回道:“是,二夫人,她就是大少爺的新夫人。”她放下茶杯,上下打量遲遙:“竟然長得還不錯,叫什麽名字?”遲遙白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原來他叫江北冥。
楊柳登時怒道:“放肆!二夫人問話,還不快回答!”
孟氏輕哼了一聲:“不會也是個啞巴吧?丁術,你是怎麽辦事的,我讓你給大少爺尋一個身份模樣都配得上的好人家姑娘,你怎麽找了個啞巴?”
丁術立馬彎腰回到:“回二夫人的話,少夫人不是啞巴,昨兒罵人罵的可十分起勁兒呢。”
“哦?看來脾氣還不小,不說話也無妨,我就送個名字給你,梨花梅花牡丹花,你不說,叫什麽可就随我了。”
“遲遙。”實在受不了那幾朵花兒的名字,遲遙冷冷開口。
孟氏一笑:“原來會說話,家鄉何處?”
遲遙挺胸擡頭:“二夫人,你手下那兩個賊眉鼠眼的東西光天化日的把我綁了進來,還送進了洞房,你不覺得這是強搶民女嗎?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孟氏立刻一臉的無辜相:“搶?丁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說讓你尋個好人家的姑娘,明媒正娶進來給咱們大少爺做夫人,你怎麽如此粗魯。”
狗奴才立刻點頭哈腰:“是小的辦事不利,讓少夫人誤會了,還請少夫人原諒。”
強詞奪理。
遲遙心裏一股火沖了上來,如此睜眼說瞎話,真是沒天理了,可偏偏自己勢單力薄,好漢不吃眼前虧,到不如找個機會逃出去,不行,現在還不是走的時候,玉镯還不知在哪裏,怎樣也要把玉镯找到才能逃啊,不然就是出去也回不了家。
“好了,時候不早了,也該讓兩個孩子喘口氣兒,下去歇着了,是不是啊,姐姐?”孟氏看似商量,卻話剛落音便自顧站了起來,也不看王氏,便向後堂走去。
王氏弱弱的應了句:“是。”這是從遲遙兩人進門到現在她說的第一句話,見孟氏已經走了沒影兒了,她才起身走到江北冥面前,伸手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劃了幾個字。
江北冥也終于有了些表情,笑了一下,也摸過娘親的手寫了幾個字,遲遙看着這母子二人,原來平日他們就是這樣和江北冥溝通的。
王氏看向遲遙:“孩子,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不願意嫁進來,只是,我也做不得什麽主,她···”說着不放心的看了看身後,見沒有孟氏的人,才放心說道:“她如今當家,我也是勉強度日罷了,我答應你,如有機會,我定助你逃出去,只是你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她是心狠手辣之人,若你反抗,她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王氏忽然這樣說,倒叫遲遙沒了主意:“夫人,謝謝你,替我想的這麽周到。”
“別這麽說,都是我沒用,北冥如今這個樣子,現在又連累了你。”
遲遙勉強擠了絲笑意,忽然想到一事:“夫人,你剛才和他說些什麽?從昨天我見到他到現在,都沒見過他笑。”
王氏一抿嘴:“我和他說,你的新娘子很美。”
孟氏房內,丁術、楊柳站在一旁,孟氏搖着把扇子,猛扇了幾下,突然問道:“這個遲遙是你們從哪裏弄來的?”楊柳忙道:“夫人,就在城西的月老廟附近,她當時服飾怪異,褲子還是破的,又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號,奴婢猜想她是什麽番邦外族的女子,流落至此,不會有什麽麻煩,就帶回來了。”
孟氏皺着眉頭搖了搖頭:“不對,剛才她雖然只說了幾句話,卻透着股牙尖嘴利,不好對付的架勢,你們給我盯緊她,再派人查查她的底細,別內憂不除又來外患,那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說着擡眼瞪了二人一眼:“你們兩個,以後辦事給我利索些,我只不過想随便弄個女人把江北冥夫人這個位置占了,你們若是給我招回個麻煩,有你們好果子吃!”
“是。”二人忙壓低了頭不敢多言一句。
後花園中,遲遙一個人轉來轉去,想找到自己昨日醒來的那間房,找找玉镯在不在那裏,卻不想這院子實在是太大了,屋子都長得差不多,一時間竟不曉得自己昨日是從哪個房間溜出來的。
正猶豫着,忽然見園子東南角,有個檀木搖椅,江北冥正坐在那搖椅上,幾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子正頑皮的從他身上爬上爬下,有的拉他的頭發,有的拽他的衣裳,幾個小孩嘻嘻哈哈,玩的不亦樂乎。
“喂!你們幾個小鬼,不許欺負人!”遲遙叫喊着跑了過去,那幾個小孩子見來了大人,連跑帶颠兒的溜去別處了。
遲遙走到他面前,見他面色如常,并未生氣,便半蹲在他跟前,幫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又整理了下衣襟,江北冥覺察跟前換了人,便伸出手在空中摸索,遲遙猶豫了一下,将手遞了過去,他摸到她的手,拉到自己雙膝上,在她手心寫道:“是你嗎?”
這可怎麽答,他這個“你”指的是誰?是他的新婚夫人?還是什麽遲遙不認識的別人?想了半天,遲遙只好寫到:“我是遲遙。”
遲遙可以清晰的從江北冥的黑亮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影子,可惜他看不見,寫的簡體字也不知道江北冥能不能懂,反正他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了,依舊呆呆的坐在那裏曬太陽,遲遙看着他精致的面頰,不覺脫口而出:“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真的很好看哎。”
說完下意識捂了下嘴巴,又覺得自己好笑,忘了他是聽不見的,跟這樣的人相處就是好,無所顧忌,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幹什麽也随便,于是便肆無忌憚的打量起他來,他今日身穿一套淺白色居家便服,外套一個青色長褂子,向下看去,忽見他手上帶了個什麽東西,遲遙仔細看去,不覺驚呆,那竟是江明川的家傳白玉扳指!
什麽情況?這什麽情況?
這絕對和江明川的一模一樣,那扳指曾在遲遙手中一年多,成色,大小,閉着眼睛都知道,而且最最能證明這是同一個扳指的是,在扳指的底邊,有一道小小的裂痕,長度,走向,一模一樣,這絕對不會是任何一個巧合能做到的。
這時有一小丫鬟經過,遲遙叫住她:“你知不知道,大少爺這扳指是哪裏來的?”
那小丫鬟道:“這白玉扳指?這是昔年大少爺還未受傷的時候,偶然得了塊上好的羊脂白玉,喜歡的不得了,特意找人制成這白玉扳指,一直戴在手上,從未摘下過呢。”
遲遙心內驚詫,揮揮手讓丫鬟走了,江北冥,江明川,江。
好啊,原來你江北冥竟然是那個渣男的老祖宗。
作者有話要說:
別管什麽簡體字繁體字啦,畢竟兩人還得靠這個溝通,讓寶寶任性一回吧。
下章預告:
一直站邊上看江北冥脫衣服,遲遙是越來越放肆了,她現在覺得一個帥哥就應該是瞎子,這樣才能讓如此慫貨的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