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衆人在操心不已。
屋內,卻是另一番情形。
只見屋內的床上,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聽到屋內的一間暗房裏傳出細語,暗房的軟榻上,靠着一位身穿華服,貴氣與王氣十足的中年人。
雖已人到中年,歲月卻是似乎優待他的,看起來也不過剛三十出頭。
這人赫然是當今皇上,剛被刺傷的睿德帝。
此時見他,哪裏像被刺的樣子?
睿德帝放下手中的書,對站在面前的人和聲道:“裴愛卿,快請坐啊!”
“謝皇上,可微臣還是站着的好。”
睿德帝指了指他,笑着道:“你啊,就是喜歡這些虛禮,這點反而不像你的性子了。”
這人竟然是裴敬則,他沒出聲。
睿德帝向他招了擡手道:“你過來,讓朕看看。”
裴敬則走進,睿德帝往他的胸口翻了翻,查看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問:“你是怎麽做到的?那刀分明就插進肉裏了,也看到鮮血直流了,怎會沒事?”
裴敬則解釋道:“是微臣用內力把刀控制住了,外人看來,刀似已經插入胸口,實際上是微臣用兩指夾住了,刀只是刺進衣服,停在皮膚外。”
“那這些血又是怎麽回事?”
裴敬則撕開衣服,從裏扯出一個血袋,道:“這是動物的血。”
睿德帝感嘆地贊道:“愛卿真不愧是智勇雙全啊!”
“皇上謬贊。”
睿德帝對他不居功自傲,榮辱不驚的性子,已是很了解了。
難得,實屬難得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這麽大膽,竟然在這公開行刺朕?”睿德帝一臉難看,恨不得把那人抓來撕碎。
“抓住了一個人,一會審審,希望能得到些內幕。”
睿德帝點了點頭,平息了怒氣,道:“你又救了朕。”
“這是微臣應該做的。”
裴敬則的暗禦者在暗中查探,得知了有人将對皇上不利的消息。
他最終決定将計就計,一大早,在皇上臨出門前,找到了皇上,因時間緊迫,來不急解釋。
但睿德帝深知裴敬則的為人,知道他做事有分寸,有他的道理,也配合了他的提議。
于是,裴敬則換上了皇上的衣袍,易容成皇上的樣子,上了辇轎。
皇上則另乘小轎悄悄進入了這間屋內,等待裴敬則的消息。
裴敬則得知有人在皇帝上香的香爐裏做了手腳,那人算準了皇上會親自點香,插香,而且上的是頭柱香,所以半夜裏,在香爐裝了暗器。
當皇上插香的時候,觸碰到機關,暗器射出,直插胸口。由于距離很近,就算旁邊的侍衛發現,也來不及擋下。
這樣,皇上中暗器是必然的。
而裴敬則扮皇上的樣子,截下了暗器,假裝中計受傷。
另一間密室裏,正在拷問抓來的犯人,犯人經受不住暗禦者的手段,供認不諱。
消息傳來裴敬則耳裏。
裴敬則轉述于睿德帝,朝中竟然有幾位大人參與其中,睿德帝大怒,卻按耐住,不動。
這些只是棋子,幕後另有其人。
于是,對外宣稱傷勢嚴重的睿德帝,在暗中觀察着衆人的反應與舉動,從中尋找蛛絲馬跡,揪出幕後原兇。
****
傅雲哲聽聞皇上傷勢嚴重,昏迷不醒,匆匆進宮看望。
門外等候着一衆大臣,低聲議論紛紛。
寝宮的門打開了,皇上的貼身胡太監出來了,一臉的悲凄,哀聲求道:“諸位大人,請先回吧,太醫說皇上要安靜。”
“胡公公,皇上如今是個什麽樣的情形,總得讓我們大夥心中有個底啊!”一位大人叫道。
“對啊”
“就是啊,這樣我們都很擔心。”
大夥不停地附和着。
胡公公一想,似乎也覺得有道理,不讓他們看看,整日裏在這門邊吵吵嚷嚷的,皇上更是難得安靜。
沉吟了片刻,胡公公開口道:“那依衆位大人說該怎麽辦?皇上可不能被吵到了,所以可不能這麽多一起進去。”
傅雲哲走了出來道:“這樣吧,老夫進去看一看情形,出來與諸位說說,如何?”
沒等衆大人開口,胡公公已道:“如此甚好,傅學士是帝師,進去是最妥當的,請吧。”
衆人無法,只得繼續等,等傅雲哲出來。
半晌,傅雲哲出來了,衆人一見他滿臉的悲恸,兩眼紅紅的,似乎哭過。
大夥一驚,難道皇上的情形這麽不好了麽?
衆官問他,他只一個勁說:“皇上是真龍天子,洪福澤天,會好的,會好的。”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情形是何種情形。
傅雲哲又對幾個內閣大臣道:“幾位大人,皇上如今不能上朝,國事就多勞幾位上心了,一定要穩住局勢啊!”
幾位內閣大臣紛紛點頭,表示一定不會讓朝政動蕩,等着皇上醒來。
當傅雲哲遠離衆人,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卸下一臉的悲色,皇上哪裏有受傷,他在看戲呢!
他呵呵一笑,進了翰林院。
進了編修室,見幾個大人正在埋頭做事,一片忙碌。
他站在門口半晌,也沒人發現他。
他沒有出聲,靜靜地看着,凝眉,思索了好一會。
終于,有一個人發現他了,站起來道:“傅學士,您來了?”
董佑天聽到聲響,也擡起了頭,忙站起來,走到門外,“傅學士。”
傅雲哲擺了擺手,叫他無需多禮,道:“是老夫打擾到你們了。你們又要編輯,修繕,校勘,抄寫,我看好像有些忙不過來吧。”
“我們每天會晚些回家,盡量多做些。”
沉吟片刻,傅雲哲突然道:“這樣吧,老夫幫你們找個人手來,幫你們抄寫一事,你看如何?”
董佑天一臉欣喜,忙道:“學生求之不得,多謝學士體惜厚愛。”
他正覺得缺少個抄寫的,增加個抄寫的人手,那麽他就可以把目前抄寫的人員抽派出來,做別的緊要的事。
****
由于皇上遇刺,法事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才辦了二十來天,就匆匆結束了。
葉小餘一邊收拾行禮,明日她就要跟随衆人回南州了。
“葉姑娘,明天就要走了嗎?”英芮一臉的不舍。
她這二十來天與葉小餘的相處,讓她感受到了生活中的另一種樂趣。
她從小是個孤兒,很小就開始練習武功,她的生活似乎一直以來,除了訓練就是殺戮。
那些見不到陽光的日子,不提也罷。萬幸的是,她沒養成孤僻的性子。
她從葉小餘身上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和溫暖,她有些舍不得從這種美好中出來,她怕回不去以前那種生活。
葉小餘有些心不在焉,她‘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英芮的話。
是啊,明天就要離開天都,回南州去了。
這不應該是該高興的事麽?
可為什麽她會感到有些失落呢?
“葉姑娘,你回到南州,會想起我嗎?”
葉小餘擡起頭,對上她滿眼的希翼,笑道:“當然會,我會很想很想你們的。”
你們?還有誰?
葉小餘不得不承認,她失落的原因了。
她有好久沒見到裴敬則了,自那日派了英芮過來後,就沒再見過他。
他是把她忘了吧?
是她奢求太多了,他是個天之驕子,少年将軍,要名有名,要利有利,怎麽時刻記住她這麽一個不起眼的丫鬟。
就算她曾經幫過他,可他也幫回她了呀,不是嗎?
他們之間,已經互不相欠了吧!
要真說起來他幫她的次數還要多,要認真算的話,她還欠他的呢。
知道是知道,明白是明白,可,心裏就是有些惆悵,失落。
心悶悶的,有些難受呢。
“皇上遇刺,你們主子沒事吧?”葉小餘終還是問出心頭的擔憂。
不管怎樣,終是相識一場,問候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吧?葉小餘暗暗寬慰自己。
英芮見她明明擔心得很,卻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不由暗笑了下。
她裝出一副傷感的模樣:“哎……”
“怎麽了,難道出什麽事了嗎?受傷了嗎?傷得嚴不嚴重?我就說他處境很危險,你應該回他身邊幫他的,他……”
葉小餘正急得不行,一連串的問話,把她內心的擔心暴露無疑。
她擡頭見英芮一臉壞笑,哪裏還有剛才的悲傷,她頓時反應過來,被英芮耍了。
她羞惱地抓起一件衣裳往英芮頭上罩去,把她按倒在床上,直庠她:“叫你做弄我,壞死了。”
英芮不停求饒:“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兩人正笑鬧間,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叫門。
打開院門,見一小厮模樣的人站在門外。
那人一見葉小餘,遞給她一封書信,道:“葉姑娘,這是我家老爺叫小的送來的給你的。”
葉小餘見過這人,知道他是傅雲哲身邊的人。
她接過信,向那人道了謝。
她知道傅雲哲定是知道明日她要回南州了,叫人送封信過來,算是向她告別吧。
她覺得心頭暖暖的,有種被人記挂的暖意。
不像某人,就一塊冷冷的冰。
葉小餘有了怨念。
她拆開信,頓時,被感動得淚流滿面。
信不止一封,還有另一封,上面寫着‘推薦信’三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