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完全複制的那種,就連其中所透露出的感覺都一樣,每一個人都知道,彈琴就算再彈怎樣相同的曲目,總是有一些屬于自己的,印記和小習慣在裏面,總是不可能完完全全的一樣。
所以當夏渺玉完完全全的仿照那個女子彈出時,所有人都驚呆了,理所應當的那名女子也是皺起了峨眉。
怎麽可能和自己彈的完全一樣呢?就連其中的自己的一些小習慣都完完全全的被模仿出來了,這哪裏是彈同一首曲子,分明是模仿。
“紅夫人,你不是說這位夏小姐從未學過怎樣彈琴嗎?那怎麽?”
紅夫人好像有一些累了,突然掩了掩朱唇,像是困了的樣子,聽見那名女子這麽說,懶懶的看了一眼道:
“是啊,我師妹從未學過彈琴,不過她剛才不是看你彈過一遍了嗎?完全複制出來這麽簡單的曲目還驚豔?想當初她可是站着看了一首我的拿手曲目,第二天就直接給我完美的複制出來了一份啊。”
說完又看了那女子一眼,見那女子緊緊皺起的眉頭又加了把火。
“對了,迄今為止她只會兩首曲目,一首剛才你彈的那首,一首就是我的《七月的第三十二天》。”
紅夫人說完只見那女子臉面忽然開始變白了,女子心想,但輸人不能輸陣不是,于是硬着頭皮道:
“好,那這一局誰輸誰贏?”
這,大家皆為難起來,一個着實是彈琴的一把好手,一個卻是只怕看了一遍便完完全全的模仿了出來,這要論模仿力自然是東方公子的高徒獲勝,但輪琴藝恐怕就是這位姑娘了。
衆人皆沉默不語,只聽的一聲:
“這樣吧,這句就算是我這徒弟輸了吧,畢竟她只是單純的模仿,不不是真真正正的彈琴。”
這話原來是夏渺玉的師傅東方夫人說的,她同自己的夫君坐在一起,面上帶着笑意,就在衆人為難之際破了這個僵局。
衆人去看那站着的女子,神色并無難堪,只讓人覺得這個女子好像是這樣理所當然的樣子。
“渺玉啊,沒有意見不會覺得委屈吧?”
夏渺玉神色淡然,并無不妥,只依舊冷清的說:
“無事師傅,是徒兒輸了。”
衆人大多數的不是很明白為什麽這師徒二人,突然就這麽認輸了。
紅夫人開口,道:
“好,那第一局就算是我的師妹輸了,那現在開始第二局可好?”
“第二局咱們各自彈一曲,還望夏小姐不要再學小女子了。”
夏渺玉自然是點點頭,不再看着別人彈琴了。
那女子又坐于琴前,閉目,待仆從繼續焚香,此次确是北方的白杞紫玉蘇合香,那女子輕輕撥弄琴弦,開始還妩媚婉轉,蘇合有禮,不一會則開始凄凄切切,如同風雨驟來,打的世間的植物皆不得不彎腰折服,又攜帶者所寡去的零零碎碎呼嘯而去,剩下的是殘存的樹木和撥開雲霧的太陽,開始溫暖回音。
那香燃的本就快,待香燃盡了,曲子也結束了。
那女子施施然行了一禮,便站在了一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向着夏渺玉,夏渺玉亦不說話,只點點頭,便走過去坐下來了。
有仆從上來點香,夏渺玉示意至止了。
只見她依舊是閉目,那女子忽然有些緊張,不會再彈一次剛剛她彈的吧,不是已經答應過不再學了嗎?
但琴音卻婉轉如同鹂鳥在雨後梳理自己的羽毛,一場細細的春雨又在不經意間暗暗的開始侵入人間,似是煙雨朦胧,三月的江南還磬着些清冷。
有人在細語,有人在憤怒,有人在痛苦,有人在高興,皆掩藏在這細雨之中,忽而雨大起來了,一陣一陣的風吹落了挂在高高樹上的風筝,似是一群孩子嬉嬉笑笑的待雨停了便去放風筝,又有哭泣的聲音傳過來,像是痛苦着有人熬過了寒冬,卻折在了這纏纏綿綿的春天,遠一些,還有傳來公子哥嬉笑着仿佛可以看到一場醉生夢死的盛況。
就在人側耳傾聽的時候忽而又什麽都不見了,只聽得見細雨迷蒙,恍若生死無憂,又淡淡的,淡淡的,這一切都不見了。
琴音停了。
比之上一次在紅夫人面前彈奏這首曲子,這是第二次,隔了這麽久,夏渺玉已然把這首曲子再加上剛才那兩首的感覺和所學到的,又加入了自己的感性,曲子畫風不似是紅夫人的那樣,卻又明明是同一首曲子,又夾雜着前兩首曲子的遺風,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這首曲子已經和之前紅夫人名震天下的《七月的第三十二天》不一樣了。
紅夫人聽完到是一臉的古怪,忍了忍,但覺得這應該是這在場衆多的人的疑問,還是問出了口:
“師妹啊,師姐問一個可能有點麻煩的問題哈。”
夏渺玉站起來示意紅夫人可以問了,紅夫人也素是知道這孩子不喜言語,可能也不喜歡這麽多人,所以不說話。
“你,是怎麽把這首曲子,彈成這樣的?”
夏渺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紅夫人,顯然是不明白怎樣?
紅夫人也只好一一的展開說明白:
“是這樣,三首曲子,風格各異,且手法不一,不同的人,心境也自然是不同,彈首曲子出來與旁人不同,這我能理解,但你剛剛彈的這首曲子,說是《七月的第三十二天》,但,只是手法,這風格中卻夾雜着今天這位姑娘彈的兩首曲子,你在怎麽做到的?”
夏渺玉沒想到自己只是一時之感會招來這麽多人的疑問,雖然平時不願意在這麽多人面前說話解釋,但今天很重要,自己不能拒絕,并且要好好表現,才不會給師傅和米媽媽、紅夫人丢臉。
“師姐,這三首曲子裏有一個共同點,有共同點即可容和,”
紅夫人有點明白了,共同點,水,水可容納萬物,而有共同點,即可通,可通,即可如水容納萬物,自然便可揉雜。
但紅夫人明白了,極其聰明的人也明白了,可那些悟性不如紅夫人,或者未曾學過琴藝的人就不明白了,這不就有人問了:
“請問夏小姐,這三首曲子,有什麽共同點,不知可為我們這些尚未明白的愚鈍之人講上一講。”
夏渺玉自然是回答的,雖然依舊是冷清着性子,一張臉,表情也未曾變一變。
“無事,我可一說,稱不上講,三首曲子,共同點,水,水既雨,既霧,既山川瀑布,河流,大海,眼淚,甚至,血液,可容納萬物,但又不會損傷自己,而我,最喜歡江南的煙雨蒙蒙,總覺得可以包羅萬象,生離,死別,喜怒,哀樂,悲歡,合散。”
夏渺玉這麽說,再場的人就大多都明白了,還有不明白的也就不好意思再問了。
這一局,不言而喻,自然是夏渺玉勝了,說話的人是淩熾寒,寒王殿下:
“這一局看來是東方夫人的高徒勝了啊,是吧?”
那女子臉上并沒有不服氣的臉色,只說了一句:
“這局,小女子認輸。”
東方夫人點點頭,這個孩子,倒是直爽,輸就是輸,沒有什麽輸得起輸不起,品行不錯,就是天賦沒有渺玉這孩子的好。
“嗯,那下一局就由我出題了是吧?”
紅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師妹,這一輸一贏,第三局要是贏了,且不說這姑娘臉上怎麽樣,要是自己輸了,自己這邊還好說,一個只彈過兩首曲子的女子能有如此的建樹也是相當不錯的。
“這第三局不用麻煩寒王殿下了,小女子認輸。”
紅夫人着下是好奇了,怎麽這姑娘就認輸了呢?不是挺嚣張的嗎?
“怎麽啦?這認輸是?”
那女子卻是行了一個江湖的禮數,才緩緩道:
“這世上的人敬仰了東方公子的一生的人恐怕不計其數,但其中大概久成的人卻從未見過東方公子的容顏,這其中包括我的父親,他敬仰了您一生,四處奔波游離就是為了在那一天說不定能遇上您一面。”
說着的姑娘像是很傷心,終究是深呼吸了一口氣接着說:
“即使是成婚生女也婷不下他的腳步,我和母親就在家終日守着,等待父親的歸來,終于在我十三歲那一年,母親等不住了,走了,父親卻自此四年間後豪無消息,終于有一日說父親在江南的一家客棧裏病倒了,等小女子趕過去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父親的遺願就是有朝一日,小女子能代他看您一眼。”
說到此,衆人已然明白,這女子為何在今日如此這般,說起來都是可憐人啊。
“小女子如今二十有三,終于也算是如了父親的願了,這位夏小姐确确實實是天資聰穎,過之不忘,恭喜東方公子得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徒弟。”
說完便再行了一禮,又道:
“今日是小女子不對,給各位道個歉了,我這裏有一塞外傳進來的琉璃玉月石,算起來也是個好玩的物價就做為賠禮,送給夏小姐了。”
說完從一個包袱裏掏出來一個盒子遞給了夏夏渺玉,就轉身拿着包袱離開了。
衆人看着那個爽快又苦難的女子離開什麽也沒說,只是這拜師典禮還是要繼續的。
夏渺玉利利索索的站在了東方夫人的面前道:
“請師傅賜名。”
表示這一場鬧劇都過去了,主家不追究,客人也就無權再說什麽了,這一頁就是竭過去了。
坐在自己夫君旁邊的東方夫人很滿意這個孩子道:
“名字,你原本的名字叫夏渺玉,以後官名還是這個,我就替你取一個平時我們叫的名字。”
東方夫人想了想,道:
“我的兩個兒子都是玉字輩的,徒弟卻是涼字輩的,再加上你的性子本來就冷清,這樣,以後你的字就叫涼玉吧,希望你能如同涼玉一樣,沁人心脾,在老身着急如火的時候出現,老身的心就此安穩下來了。”
東方夫人說完,淩熾寒戰在了夏渺玉和東方夫人的中間,道:
“禮成,我宣布,既今日起,夏姓渺玉,字涼玉,為東方公子之徒,從此誨人不倦,寸草春晖,徒弟能扇枕溫襲,恣蚊飽血,戲彩娛親,師徒同心。”
夏渺玉這才對着衆人淡然一笑,,頓時可謂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好了,既然這拜師禮成了,本王也掏一件東西給這位夏小姐,來看看,這是十三年前,父皇還在的時候賞賜給本王的一件小玩意,今天本王高興,就給你吧。”
衆人看去,卻是一支縮小般的七和玉環套在一起的玉環給了夏渺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