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ing
傍晚, 京城一家酒樓內。
包間裏,幾個人正在推杯換盞, 邊喝酒邊聊天,時不時還大笑幾聲,看起來聊得頗為愉快。
中途,某個百戶突然放下酒杯,臉上還帶着醉酒的潮紅,看向他們中坐在首位的那個男人,男人看起來約末三十多歲, 眼神銳利明亮,五官算不上多麽出衆, 但看起來格外端正精神。
“千戶,今日是不是要有位新來的百戶?”
李成還沒有回話,另一個一同喝酒的也放下酒杯,大着舌頭說道:“對,對,我也聽說了。”
“既為同僚, 千戶今日怎麽沒有邀他來和我們見一面啊?”
可能是喝醉了,那人說話有些逾矩, 但在場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幾個人嘴上勸了一句後便都不在意了,反而轉頭看向首位的李成, 也跟着問道。
李成放下酒杯, 也沒有在意,只是笑着回道:“人家今日第一天上任, 不得給他點适應時間嘛。”
“而且,我去邀請的時候, 他看起來還挺忙的……”李成回憶着,然後笑着說道:“所以我就沒有開口。”
幾個百戶不依不饒,“那千戶講講,那位同僚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是啊,不聲不響就拿了個百戶,手下還都是頗有經驗的老手……”
這話有些酸,其他幾人都沒有接話。
雖然在場的人看起來都像是喝醉了,但都是武者,實力又不俗,只是點酒水而已,怎麽可能讓他們失去理智。
大都是借着醉話打聽消息罷了。
李成自然也看出了這點,直接笑着打趣,“你們真是……”
他做回憶狀,沉吟片刻後,說道:“是個俊生,相貌不錯,年齡不大,長得也白淨,估計家境不錯,但人挺有禮貌,也挺懂事,跑了一天也沒有聽見叫苦。”
“就是,就是實力不算厲害。”
幾個百戶嘿嘿一笑,和他們猜得差不多,大概就是某家權貴公子來他們這裏吃吃苦,磨磨性子罷了。
估計待不了多久。
若是實力厲害些,他們還可能猜測是不是被家裏派來,從他們兵馬司百戶開始爬起,如果真是那樣,那他們就得提前做好準備了。
這種人有家世,有天賦,還肯吃苦,過不了多久,就能爬到他們頭上,做他們的上司了。
但是,實力不行……
幾個百戶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放松,又都擡頭看向首位的李成,“還是要謝謝千戶,千戶這一番話,可算是把我們兄弟幾個這一天的糾結都打消了。”
李成故意冷哼一聲,往他們那邊推了幾壺酒,“我說今日怎麽來得這麽齊,而且,我都還沒有灌酒呢,一個個的就醉得說胡話了……”
幾個百戶憨笑着接過酒壺,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笑着給李成賠不是。
若是沒家沒業,他們也樂意跟自己的頂頭上司經常出來喝酒,還不需要他們付錢,但是,他們年歲都不小了,家裏有妻有女的……
說起來,他們千戶也早到了成家的年紀,可身邊卻連個女人都沒有呢。
幾個百戶心底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地,又都放下了。
在京城當值,他們學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少關心那些不該關心的事情。京城,魚龍混雜,說不準就牽出什麽大事來,他們一個個有家有室的,可不想參與這些。
……
皇宮裏。
洗漱好的秦元禹躺在床上,身體很是疲憊,卻沒有多少睡意,反而開始回憶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他以一個百戶的身份,真正參與到大乾百姓的生活裏。雖說還是有着官與民的隔閡,但是,這好歹比君與民的隔閡小太多了。
他好像真的參與到了人間百态裏,窮苦者、投機者、平庸者……一切一切,都讓他覺得鮮活有趣。
他們各有各的苦難,也各有各的幸福。
而決定他們命運的,是他。
政策已經開始慢慢施行,羅玉散的事情也漸漸傳出了風聲。一開始他們并沒有說出羅玉散是要以大乾人的武道之基來制造的,畢竟不是誰都能夠看出這背後的陰謀和算計,而且,若把這些公布出來,肯定會有投機者暗中實驗。
所以,政策推行伊始的确收到了很多很多的質疑和抵制,甚至還有一些人暗中猜測,大乾是為了徹底壟斷羅玉散。
但是後來,有消息傳出來,此事是七殿下,也就是自己支持并一手推行的。
于是,風向一下子就變了。
雖然仍有很多質疑聲和陰謀論,但是大家的觀點已經從羅玉散肯定是好東西,是被大乾壟斷,變成了羅玉散是不是有什麽副作用……
思想完全的轉變還需要後續的政策,但是,這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僅僅是他的名字……秦元禹心中溫暖,調查羅玉散的過程中,他也感受過百姓對他的愛戴和信任,但是,那時候他的關注點不在那裏。
如今,一切塵埃落地。再回頭去看,感動驕傲的同時,秦元禹也覺得倍感壓力。
他忍不住自問,他真的配得上這樣的信任嗎?
他沒什麽能力,有的只是前世的那些思想,再加上,他不是個天才,除了生在皇家以外,他就是個普通人。
十年前的饑荒,他只是做了普通人會做的一切——既然有能力幫,那他就幫。
饑荒的時候他尚且有能力去幫,但當他成為皇帝,肩上擔起整個大乾的未來時,他真的還有那個能力嗎?
秦元禹忍不住嘆了口氣,只是當疲倦漸漸湧上來的時候,他清醒了。
他又不是皇帝,只是暫代而已。
明天他甚至還要繼續去兵馬司打工。
果然,一切的胡思亂想都只是因為還不夠累罷了。
這樣想着,秦元禹沉沉睡去,而腦海裏,明君系統卻悄悄在面板上給他加了一個點。t
……
秦元禹睡得正香,乾皇所在的宮殿內卻還點着燈,他正在看這幾日的奏折。
看着改後令人眼前一亮的奏折,乾皇臉上的笑意怎麽都止不住,小七這一招可真是漂亮啊。
在他和秦元禮都拒絕接受奏折一事後,小七便已經占據了主位。
于是在他什麽都不懂的時候,小七并沒有拘泥于皇帝的身份,反而虛心向那些老臣們請教,趁着政事緊迫,從那群老臣裏學到了不少真知識。
到後來,緊迫的政事處理完了,那群大臣們就開始動自己的小心思了,想到這,乾皇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小七這一頓火發得真是漂亮!
那些臣子們居然妄圖拿捏小七,大膽些的會直接在奏折上動手,可大部分卻是不會這麽沖動,他們只會每日都上奏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消磨時間,可若是說他們做事消極,他們估計還得委屈,說他們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
這一番招數下來的确難纏,和之前朝堂公然無視不同,這次來的是柔招。
可小七的反擊卻更加漂亮。
也不知道小七是什麽時候和施永明那個老狐貍搭上的線,居然讓他主動站了出來,在小七責罵時假裝一時不查露出笑容,也讓小七有了發火的理由和靶子。
施永明,大理寺卿,這官可是不小,當靶子也是足夠了。
至于小七的處理結果更是精妙,不罰俸祿,也不貶官,只是讓大臣們不停地改,改到合理為止。管你是故意拿捏,還是來表忠心,一律都要改奏折,改到小七自己滿意為止。
漂亮,當真是漂亮!
想着想着,乾皇自己竟是樂出了聲,下一秒,一道聲音響起,“沒事自己偷樂什麽?”
乾皇神色一頓,連忙收回臉上的笑容,“你來我這幹什麽?”
片刻間,一道身影出現在大殿內,那人面容蒼老,一頭白發,臉上的神情卻極為生動活潑,仿佛只靠表情就能演一出大戲。
“來看看我徒弟,順便來問問你。”說着,那老人眉頭皺了皺,“我徒弟怎麽還是一直拿着那幾塊木頭擺弄呢?你不是說能幫他走出來嗎?”
乾皇也皺了眉,反質問道:“誰答應你了?我只說讓你徒弟跟我兒子做個朋友。”
“你徒弟教我兒子練練劍,我兒子就勉為其難地帶你徒弟玩一玩。”
老人眉頭皺得越發緊了,“你這嘴巴真是越來越毒了,我才不跟你吵架。”
雖然嘴上說着不吵架,但他還是繼續道:“我徒弟倒是想教,你兒子也得在啊!”
乾皇毫不示弱,“我兒子忙啊,他可是皇帝!”
“能答應陪你徒弟練練劍已經很不錯了。”
老人擺擺手,沒心情再跟對方吵下去,只是,他看向乾皇,一臉驚奇,“你這就定下了?就是那個,那個小七?”
“他有什麽功績?他在哪方面出衆?他就是個普通人吧。”
“你大兒子在政治上卓爾不凡,你不選。你三兒子在軍事上天賦異禀,你也不選。六女兒更是掌握經濟命脈,你還是不選。”老人一一數着,臉色越發奇怪,“我只有一個徒弟,所以我沒得選,可你有這麽多優秀的子女,偏偏……選了老七?”
乾皇直視對方,認真地說道:“小七就是那個最合适的人選。”
他扯了扯嘴角,“不信的話,就自己看看吧。”
對視片刻,老人随意地點點頭,“行,那你給我準備個住處。”
乾皇直接道:“沒有。”
老人:?!
“……剛剛不是你要留我的嗎?”
乾皇冷哼一聲,“你念叨了我兒子那麽多句不是,還想要我給你準備住處?”
“做夢吧你!”
老人:……
你剛剛還在說我徒弟呢!
而且,我還誇了你其他的兒子女兒……等等,不會在這家夥眼裏,只有那個什麽小七算他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