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
連着批閱了幾日奏折, 秦元禹半仰在靠椅上,揉了揉眉心, 那些臣子們還在低聲彙報着,聲音聚在一起,聽到秦元禹耳朵裏像是蚊子的嗡鳴。
不行,他批不下去了。
他猛地坐直身體,見狀,正在彙報的大臣們心中一喜,以為秦元禹來了精神, 還特地提高了聲音。
秦元禹掏出折扇,雖然在快要入冬的季節, 折扇的存在顯得那麽突兀,但是,将折扇倒過來,秦元禹用扇柄在桌子上用力地敲了兩下。
聲音算不上大,但大臣們都慢慢平靜下來,見狀, 秦元禹滿意地t點點頭,随後一臉嚴肅地說道:“各位, 這奏折……怎麽每日都這麽多啊?”
臣子們彼此對視一眼,沒說話。
而秦元禹則是一眼就看到了隐在人群中的施永明,似乎是在勾唇竊笑。他眉梢微挑, 輕聲說道:“大理寺卿?”
再度看去, 此刻的施永明已是面無表情,出列, 行禮道:“陛下有何吩咐?”
扇柄敲了敲旁邊快摞成一座小山的奏折,秦元禹冷聲問道:“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施永明半點都沒有遲疑, 直接道:“陛下,這奏折向來都是如此。”
“是嗎?”秦元禹輕哼一聲,聽不出語氣,只是,下一秒,他又問道:“向來如此便對嗎?”
“若是一切都依循舊制,那還要你們做什麽?”
青年聲音平靜,卻讓諸位大臣們無端抖了抖。而被問詢的施永明則是幹脆利落地跪倒在地,嘴裏的臣有罪言論已經準備好了,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一道破空聲疾速傳來。
下一秒,額頭一痛。
被自己上奏的奏折砸了個正着的施永明呆了一瞬,卻還是下意識俯身,“陛下,臣有罪……”
秦元禹直接打斷,“嗯,你的确有罪。”
此刻的秦元禹面無表情,目光在殿內的大臣們身上一一掃過,随後輕輕點頭,說道:“你們都有罪。”
衆大臣紛紛跪下。
将又一本寫着長篇大論,內容卻毫無意義的奏折扔在地上,秦元禹直接甩袖離去,“寫不好,那就改好了再給我。”
“就在這裏改!”
一開始還只是幾位老臣将着急處理的奏折遞給他,但是後來,也許是乾皇那邊傳出了消息,所有大臣都來給他遞奏折。
剛開始還好,秦元禹大多都看不太懂,所以細心請教,那些老臣們也是耐心講解,所以雖然很累,但秦元禹還是堅持了下來。
但是後來……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些“垃圾信息”,秦元禹就有些無語,長篇累牍地用文言文寫了一千多字,最後自己一總結,居然什麽有用的都沒說!
身為甲方,他能受這氣?
當然他不能對奏折這一制度開口,有些無用的奏折是有其政治意義的,但那不是他們妄圖靠着字數來拿捏他的理由。
改不了奏折的制度,他還不能讓他們把奏折改了嗎?
想拿捏他,那就多改幾遍。
改個千八百遍的,不就都老實了?
想到這,已經回到自己寝宮的秦元禹長出一口氣,總算感覺心口的郁氣消散了,再看面板上的點數,心中越發欣喜。
不得不說,他能堅持批閱那些奏折那麽久,還要多虧了他的兩系統啊!
每批閱一個奏折,他就要讓明君系統給他加一個點數。
這樣想着,他突然開口道:“小昏,剛剛我可是在發飙,甚至都不想批奏折了,這還不昏庸嗎?還不加點?”
看着慢慢上漲的點數,秦元禹繼續道:“剛剛我還用奏折砸了一個大臣,又朝地上甩了一個奏折……”
他還沒說完,明君系統就輕聲開口道:“宿主,我覺得這應該是我的工作吧。”
說着,它連忙在面板上給秦元禹加了兩點。
而被搶了工作的昏君系統:……
湊活過吧,還能離咋地。
秦元禹輕咳兩聲,他也發現最近自己太過勤奮,以至于疏遠了小昏,連忙出聲安慰幾句,便再度看向面板。
現在他的點數已經達到了238。
升級,趕緊升級!
他默默計數着,“還差135點數就能升到練氣九層,之後升到築基期……”
他話還沒有說完,腦海裏,明君系統便提醒道:“宿主,由練氣升到築基要花100點數。”
秦元禹:?!
“……小明,你這是要卡着我的餘額明搶啊。”秦元禹一臉痛心疾首地說道。
明君系統也有些尴尬,“我也不是故意的,規定如此。”
為自己逝去的點數嘆了口氣,秦元禹沒再多說什麽,閉上眼睛,開始學習。
……
等秦元禹走了許久,在場的大臣們都仍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看着公案上那些沒有被動過的奏折,還是默默上前拿走自己的那份,重新改了起來。
而宋文鴻則是上前幾步,從施永明旁邊撿起那本奏折,打開看了看,沉默了一瞬,“施狐貍,你還真敢出手啊……”
施永明摸了摸自己的額角,确認沒出血後,笑眯起眼睛,那笑容看起來還頗有些燦爛,“宋尚書這話說得不對……”
“你……”
他還想說些什麽,施永明卻已經站起身來,拿起奏折,找出筆墨,便開始修改起來,“宋尚書還是快改吧。”
宋文鴻輕哼一聲,“我又沒做這種事情……”
施永明擡頭看了眼其他正在修改奏折的大臣,輕聲說道:“沒做這種事情的大臣太多了,但是,你們每日來這裏點卯也很煩啊。”
“小皇帝心裏早就有氣了。”
“所以快改吧,大家都要改的,這點事情都看不明白……宋尚書往日不是聰明得很嗎?”
聞言,宋文鴻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難怪剛剛突然笑起來……”
他找出自己的奏折,又湊回施永明身邊,“你想當那個殺一儆百的一,可是陛下只會記得,是你帶頭冒犯了他。”
施永明笑着道:“陛下不會在乎這個。”
“而且有了錯誤,我才能去請罪。況且,這也不是什麽錯誤,我是在幫陛下。沒有我,陛下哪會那麽容易就抓到那個‘一’?”
“我本就跟陛下有些誤會,如今,不過是誤會再多些罷了。”
“等我請罪的時候,誤會就會解除的。”
宋文鴻眉頭微皺,“你……”
他話語一頓,看出施永明眼底的堅定後,沉默片刻,沒再說什麽。
……
一直修改到夜深,秦元禹那邊才派人傳話來,也不說奏折有沒有改好,只說送他們離開。
聽到這話,施永明笑着搖搖頭,小皇帝的氣性可真大啊。
好啊,氣性大些才好,不然怎麽壓下他們這些野心勃勃之輩。
身為皇帝,只有仁慈之心怎麽行,還該有雷霆之怒才對。
而且他這個出頭者,居然沒有被加大懲罰。
看來小皇帝還是很有分寸,也很聰明的。
一路上,施永明一直琢磨着今日的事情,越琢磨越覺得有意思,只感覺自己過去真是錯過了太多。
不到兩月,就讓北笙臣服,小皇帝果然沒有這麽簡單。
他沒着急回家,今日一天都被小皇帝拘在皇宮修改奏折,大理寺那邊他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呢……
遠遠地便看到一陣光,施永明沒有驚訝,慢慢走近,對着那人點點頭,笑着說道:“齊寺正還沒有走嗎?”
齊況微行一禮,“下官想申請重審柳如茵一案。”
施永明臉上的笑容不變,走到門口,對着齊況招招手,說道:“來,齊寺正,我們進來談。”
進入房間,施永明直入正題,“齊寺正,你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吧?”
齊況點點頭,“這是我進入大理寺受理的第一個案件。”
施永明輕哼一聲,厲聲道:“那就不是案件!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柳如茵之死與李千戶有關。”
齊況直視對方,認真道:“可是,李成的态度不對,很不對。而且,在柳如茵死之前,她曾見過李成一面。”
“幾乎是隔日,柳如茵便投湖自盡。”
施永明沒有在意這些,他只是繼續問道:“你有證據嗎?”
“李成現在可是千戶,正五品,你也不過是六品。況且,現在你連證據都沒有……”
見齊況仍然面色平靜,施永明不再浪費口舌,直接道:“你非要申請重審嗎?”
齊況點點頭,“沒錯。”
施永明嗯了一聲,說道:“不批。”
齊況頓了頓,“這是陛下應允的事情。”
話音剛落,施永明立刻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興味,一臉意味深長,“你說,是陛下允許你重審的?”
雖然有些奇怪施永明的語氣,但齊況還是點點頭,“是的。”
“你是如何認識陛下的?羅玉散一案你插手了?”
聽到這個問題,齊況沉默片刻,還是點點頭,“沒錯。”
施永明沉吟幾秒,直接道:“……好,我批準了。”
李成,軍營千戶……難不成,小皇帝現在就想插手兵權了?而且,他聽說,那個常跟在小皇帝身後的沈國公t嫡孫最近一直待在家中呢。
而沈家,就是以兵道起家的。
原來局早就設下了,施永明眼底閃過一絲激動,小皇帝的胃口真是不小。
這哪裏是沒有野心?
分明是劍走偏鋒,不甘心當一個普通的皇位争奪者。
有意思,真有意思。
施永明沉思片刻,叫住轉身就要離開的齊況,說道:“我撥兩個老手去幫你如何?”
……這是要做什麽?監視自己?可是,他本就是自己的上官,根本不需要這麽做啊。
齊況心中疑惑,但并沒有拒絕,“是。”
只要不影響自己查案就好。
……
改過的奏折言語精煉,卻并不會落下任何信息,就連排版和字跡都清楚了很多,看着就賞心悅目。
甩開筆,将最後一本奏折放到一旁,看着空蕩蕩的公案和被批改好的奏折,秦元禹竟覺得神清氣爽。
下一秒,秦元禹猛地搖搖頭,不行,自己不能被點數腐蝕,點數還能找別的方法賺。
得想個辦法把批奏折這件事還回去。
現在的他已經是築基初期,但除了靈鶴傳音術外依舊沒有任何法術。
等等……他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就要朝墨青梧住的地方走去。
“七殿下。”
有人攔住了他。
盯着那人看了半晌,秦元禹終于在記憶中找到了對應的人,“你是三哥的親衛。”
張鐘武點點頭,遞過一封信,說道:“這是三殿下寫給您的信。”
不會是說軍營的事情吧?
秦元禹心中打鼓,撕開信封,将上面的內容一一看完後,心底嘆了口氣,果然如此。
信中秦元武寫到,他為自己安排的職位是兵馬司的一個百戶,日常工作就是巡視京城,當然并不是真的要他把全部時間都花在這上面,那些瑣事都有人會去幹。
秦元武的目的只是給他另一個觀察京城的視角,順便在讓他看看如今的軍營。
秦元禹明白他的好意,也知道他有意培養自己,讓自己了解軍營,但是,他真的不想參軍啊。
哎,又要邊當皇帝邊打工了。
他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收好信,看向張鐘武,“軍營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張鐘武點點頭,“都已經安排好了,只等您了。”
秦元禹嗯了一聲,随口問道:“既然我是百戶,那負責我的千戶是?”
張鐘武連忙回道:“那人叫李成,也是三殿下有意安排的,當然他并不知道您的身份。李成此人爽朗大方,愛護下屬,為人也正派,更沒什麽嫖賭的毛病。”
李成……
默默記下這個名字,秦元禹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就明日上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