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弘毅沒有看過穿越小說。
1950年代完全不流行那個玩意兒。
既然楊森和劉湘都沒有,那麽,他們顯然是被人弄死了。又或者,還未登場。比如說,曾用名,改名什麽的。
他把事情看得太過單純了。
畢竟劉弘毅不像葉小樓那樣通過後世蓋棺論定的教科書來了解歷史。
剛才,忍不住回憶起四年半之前的那段绮麗愛情時,劉弘毅不可遏止地發生了明顯的生理反應。
連葉小樓也覺察到了。
但她卻沒有當即将他放開。
現在,談及戰争,劉弘毅的生理沖動,終于退潮。
退得飛快。
戰争對于很多人來說就是傳奇和戲文,或者是精彩大片。
對于劉弘毅來說,那就是流血和死亡。
他的前世是被叛匪們用機槍掃射而慘死的。
一旦想起戰争,他的情緒便變得沉重無比。
葉小樓猜不到劉弘毅的情緒為何忽起忽落,既然他已經淡定了,那是好事,她的心情也就輕松了許多。
小樓好奇問道:“弘毅,你今天多大?”
弘毅實話實說:“24,快滿25了。”
“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啊!”
劉弘毅臉紅道:“我指的,不是這句身體原有的年齡。我按我的記憶和心境來算。1950年,我18歲。然後忽然來到了1916年,遇到了你……當我們……當我們那啥那啥的時候……”
他低下頭不敢直視對方,低聲道:“然後,至今,又是四年半過去……18+4或者5……可不是24歲半嗎?”
葉小樓卻完全沒有在于對方的臉紅心跳。
她忽然皺眉,不忍道:“糟了!那你是1932年出生的!那麽,你這一世恐怕就活不過1932年了。”
葉小樓臉上露出些心疼人的表情來。
劉弘毅困惑不解:“為什麽這樣說呢?”
“你自己無法和自己當面相遇吧?你會死在1932年之前啊。然後恰好就投胎在那個孩子出世的那一瞬。那個賣香煙的劉弘毅。”
劉弘毅已經向葉小樓講過了自己的經歷,他的履歷并不複雜,小樓已經了然于胸。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你恰好死在1932年。那樣剛好接得上。當然,提前犧牲的可能性也還是有的。反正。你不可能活到1932年之後,不然的話,1932年出生的那個孩子,他可就沒着沒落了啊!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
劉弘毅對此一點也不感到悲傷,他根本不在乎死不死的。他曾經是怕疼的。不過,1950年的那次英勇犧牲,一點都不疼。當痛感還沒有産生之前。他的脊髓和腦組織,被被彈雨切碎。所以他當時被人打成篩子,在圍觀群衆看來慘烈無比,他自己根本就不痛苦。
他自己也瞧見過那些在彈雨中抽搐輾轉着一時未死之人。其實,現在他已經知道:那些苦主根本不覺得疼,只是看上去比較慘。那些抽搐和輾轉掙紮,其實是肌肉和神經自己做出的反射,就好像小榔頭輕輕錘擊膝蓋時。做出的無意識反射。根本就沒有痛或不痛的任何感覺。
“這麽說來!”劉弘毅并不擔心自己,他倒過來關心葉小樓:“那麽,小樓你能活到多久?能活動1932年之後嗎?”
“我不知道!”葉小樓黯然道:“你為什麽會問起這個來?”
“1932年不夠!起碼你得活到1939年!”弘毅自說自話道:“我小時候不算很聰明,卻也不算太笨。7歲左右懂事是沒有問題的。我盼着你能在我6歲7歲或者8歲時,再去威士登電影院的門口。找到那個小報童,告訴他,18歲那年,護送着尹大姐一家三人回四川時,會遇上匪亂,需要及早防範。”
劉弘毅沒有位面觀,他相信這一切事情都發生在同一個世界。
他這是想要葉小樓提前為自己的那一世,給個劇透金手指的意思。
葉小樓想笑,又不忍心嘲笑對方。
她很囧的解釋道:“這……恐怕有點難啊……”
她不想費事去跟對方講解兩個位面之間的相鄰關系,諒他也聽不懂。
時空秩序的擾亂和維護,更是不敢講——小樓自己就糾結其間,在敢不敢恣意擾亂之間,長期彷徨。
“啊?!”劉弘毅大失所望,卻不肯就此死心,猶自可憐巴巴地問道:“為什麽啊?說句話也會那麽難嗎?”
葉小樓心中微酸,厚顏胡謅說道:
“我想!我很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就算活到了那個時候吧,很可能也不記得你的事情了!”
小樓所指的是:她是想要借助于米亞羅號以及秀山鎮地下的奇怪力場,設法回到那個正确位面上去的。
如果真的能夠回去,如果真的能夠在正确那個歷史位面的1932,當她在威士登電影院門口遇到賣香煙的地下黨少年時,她也許會忍不住為他一哭,但是絕不會給他劇透的!
小樓寧願自己在穿越回到正确歷史位面的那一瞬間,失憶。不要帶着記憶回去。
倘若她帶着這些記憶,回到1932年的威士登電影院門口……
她會是個怎樣的心情呢?
一個少年,将在10年之後,為了掩護小樓或者小語所生的一個女兒,拼命與敵厮殺,最後戰死,将一腔的熱血都灑在了秀山鎮的土地上,最後還抱憾而亡,死不瞑目,死後還兀自擔心着葉小憶一家的平安。
葉小憶所要回憶的那個葉大姐,分明就是小樓自己啊。
卻不知道這個女兒,究竟是誰和誰生出來的來。可能是小樓自己,也可能是小語為龍家駿生的。
一想起這個來,葉小樓柔腸百結,心中五味雜陳。
可是,她卻鐵石心腸,不肯給那個買香煙的少年給出劇透……這分明就是坐視不理,忍心袖手看着這個少年以及疑似自己女兒的葉小憶慘死于匪兵之手啊!
葉小樓忍不住悲從中來,卻又不知道應當如何分說。
劉弘毅這時候的心理年齡,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已經有了24、25的樣子,他覺察到葉小樓有點為難,也就寬容大度的道:
“沒事兒!我也就是那麽一說而已。倘若不行的話,權當我沒說過好了!小樓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我不想看到你又為我傷心。”
葉小樓詫異道:“你為什麽說「又」?”
葉小樓并不知道自己曾為對方傷心落淚。
現在想來,四年半以前的這兩個人,顯然是發生過很多事情的。只可惜兩個人雙雙都已經遭到覆蓋,将前塵往事統統抛開。
小樓這時候徹底放棄了綁票劉少帥的企圖。
她終于抽身離開了水手艙的小門。
她回到卧鋪邊坐了下來。
葉小樓并不完全是個感性的動物,目前的情形是,無論感性還是理性,她對劉弘毅都已經沒有敵意。
“少帥!”小樓認真道:“重慶倘若和成都交戰。易劍庵無暇西顧時,我就會盡力整合龍家軍、花少青部、尹一氓部的西部聯軍,與你相互聲援。”
“但是,解放成都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牢牢控制住秀山鎮那個地方。國家民族氣運之所系,一切全在那裏。”
“我知道你不懂,你會問我為什麽。關于這裏的細節,我很難解釋。但我不想隐瞞。你若想了解,請親自随我去看,一看便知。倘若你不克分身前往秀山鎮一行的話,那麽,你就只管聽我的話,不要東問西問。”
“總之!由龍家軍、花少青部、尹一氓部組成的西部聯軍,與你重慶第三軍,東西呼應的話,成都第二軍必定招架不住。但是,這裏有一個最大的未知數,那就是資中資陽樂至自貢一線的杜峙岳第四軍勢力……”
當葉小樓認真籌募大局的時候,劉弘毅專心聽着,沒有打岔。
直到這時候,他終于插話道:“我當然願意陪在你的身邊,一起去看看秀山鎮的那個重大秘密。至于杜峙岳父子,請交給我吧!我能夠辦好!”
“真的?”葉小樓審慎問道:“不要意氣用事。光有熱情沒有用的。我們得有充分的把握才行!”
杜峙岳喜歡蝴蝶結,喜歡賀元希的姑媽,連帶着喜歡了賀氏大女仆柳霜兒。
葉小樓不确定賀元希和易曉風的失蹤大案,何時将被引爆。
那就是個不定時的定時炸彈,随時都會出問題。
葉小樓此次倉促出逃,原本就是迫于賀芬海因伯爵秘密會晤了杜軍長。事情已經呈現出紙包不住火的險惡端倪來了……
這件事情一旦拆穿,葉小樓必定得不到德國人和杜家軍的支持。
如果杜家軍站在易家軍的一邊,并肩對抗劉家軍和西部聯軍,剛好就能打成平手,逐鹿四川的一場大戰,勝負的形勢就看不清了,前途十分險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