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曉風費了老半天的勁兒,七彎八繞的,欲語還羞的,總算表達出來像這個樣子的一層暗示:
“我喜歡躺在午後晴朗陽光撫照的如茵草地上,把腦袋枕在小樓姐姐的胸膛上,耳聽着你念誦一些美妙的詩歌……雪萊的,或者拜倫爵士的……也能夠感受得到小樓你的呼吸,以及溫柔起伏的胸脯……”
這位羞怯的少帥完全缺乏泡妞的經驗。
其實,他甚至也缺乏必要的進攻勇氣與豪邁之情。
易曉風只是迫于嚴峻的形勢,不得不勵志勉強自己,用理性的意志力催逼着自己,努力設法去想轍推倒對手。
他的決心很大,實踐起來卻顯得笨拙無比。
以致于,葉小樓根本就沒弄懂,易曉風究竟想要表達個啥意思呢?
從小樓的視角看來,在剛才的時候,曉風就應該殷勤送到一番甜言蜜語……小樓是斷然不允許被人給輕易推倒的,但是,被人哄的開心了,出于一時高興,大大方方地賞小弟弟一個糖吃,跟他呆在一起開開心心地胡混一場……這個完全可以有。
關鍵是要開心,要哄得本姑娘心情夠好,才行。
可惜!只有龍家駿那種經驗豐富的花叢浪子,才擅長甜言蜜語哄女生開心……易曉風這樣一個眼鏡少年,眼見得是個很不中用的小傻瓜,他根本就沒有成功的指望,他已經來不及臨時學會那些哄人的手段。
葉小樓已經出了戲,她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局外人,正在關心起少帥和他那位荷蘭郁金香姐姐之間的舊日情愫來。
易曉風卻還在做着絕望的掙紮和努力。
他說:“小樓!你能理解嗎?此刻我并不惦記我的那位母親大人,我也并不是真的正在想念遠在歐洲的那位好姐姐,其實吧,我是盼着能夠和我的小樓姐姐呆在一起……在一起……靜靜去感受小樓你的呼吸,以及溫柔起伏的胸脯……”
易曉風繞了這麽老大的一個彎子,終于把事情繞回到葉小樓的身上。
他卻不曉得,這樣的表達。這樣的想法,是最不遭女生待見的。
在葉小樓看來,這位少帥心裏正在惦記着他那遠在荷蘭風車國度的郁金香姐姐,他這是想把我葉小樓當作那位郁金香姑娘的替身來充數的意思嗎?
切!這實在太讨厭了!你這無知少帥泡妞的手段實在也太業餘了。像你這個樣子跟女生說話,很得罪人的有木有!
換作其他場合的話,小樓已經憤然離場,在離開之前,說不定還會飛起一腳将這個傻帽少帥踢個大斤鬥,倒在地下爬都爬不起來。
不過今晚的氣氛有些特別,葉小樓不想對易曉風繼續濫用更多的暴力手段。
但是易曉風婉轉曲折的這番表白。顯然是取得了失敗的效果。葉小樓對他越來越沒感覺。
“你還是回到歐洲去吧。英國或者荷蘭都行,我看你還是和那位郁金香姐姐呆在一起,更加合适。”
小樓盡量沒有冷言冷語的嘲諷對手,她笑眯眯的這麽說道。
“你這小腦袋瓜子裏面。究竟揣了些什麽妄想啊!你想拿我來充當她的替身?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這絕不可能!”
諸如何棄療,該吃藥了之類的歹毒刻薄說辭,小樓一時忍住了,沒有說出口來。
易曉風就算再笨,這時候也意識到了,他遭遇了挫折或者失敗……他沒能哄到小樓姐姐高興……想把自個兒的小腦袋,擱到對方的胸口上去溫柔起伏……這個妄想已然遭到了無情的否定,對方堅決拒絕了他所提出的美膩請求。
這可不成。
對曉風而言,目前正在進行着的。并不是一場風流邂逅,也不是浪漫約會,這是為了生存下去,而進行的一系列努力自救掙紮。
如果只是浪漫約會的話,當曉風的表白遭到拒絕之後。他也會生氣,并及時告別離場,拂袖而去。
可是,如今的情勢十分不同,他不能就此動怒,憤然退出。
他只能沒臉沒皮的繼續糾纏下去。
易家未成年少帥此時面對的挑戰相當吃力,在武力上,他不是女方的對手,通常的強推戰術無法施展出來,在風花雪月方面,适才他已經做出了勉力的嘗試,結果卻不怎麽好……他一時彷徨無計,唯有另覓良策。
良策一時間覓不到,出個下策也行啊。
他此刻所能想得到的下策有兩條:一條路子就是賣萌照裝哭扮可憐,哭着求着往對方懷裏去鑽……這樣嘗試的話,一旦失敗,被對方憤然飛起一大腳踹到一邊去玩的風險很大,很是惱人……另一條路子,則是悵然嘆息,自嘆命苦,自嘆福薄什麽的……說上一些哀怨悲傷的話語,試圖拉到一點同情票。
易曉風半年來已經作慣了作威作福的一位跋扈少帥,被人大腳踢飛的掉份兒丢臉尴尬實在難以接受,于是他選擇了第二條出路。
“哎!我的心事沒人懂……連小樓你都不懂……這讓我好生失望……”
易曉風這次沒說假話,雖然是現編的臺詞,卻是真情流露,他發自心底裏真的覺得很失望很悲傷,他掏心掏肺地感概悲嘆說道:“我的老爹老媽不能懂我,荷蘭那位姐姐也是不懂,我只盼着小樓可以知心知己,卻沒有料到……連小樓你也是不懂的……”
“啊?!”
葉小樓愕然,這番話又是咋個說起的呢?
小樓克制着沒法脾氣,她淡定客觀地申明說道:“不好意思,我一點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當話題繞到這裏來的時候,易曉風就瞧見了一縷絕地翻身的勝利曙光。
他有機會了。
這機會十分飄渺,難以把握,但必須及時下手予以抓住,絕不能再犯錯誤,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錯過的話,他很難再翻身,他很可能死在今晚和此地。
當葉小樓說,我聽不懂的時候,這就表示說,她還想聽聽少帥所做的解釋。
聽不懂,跟根本不聽和不想聽,之間還是大有區別的。
這大約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吧——最後做出的這一番解釋必須足夠給力,足以說服葉小樓心甘情願給他推倒……倘若做不出這個成就的話,曉風今晚就死定了。
三言兩語就能把對方說服到那個地步?這是不是有點荒謬無稽?
易曉風心想,在正常情況下,這肯定是個不靠譜的妄想,但是,當遭遇極端事件的時候,還是有可能達成的。
語不驚人死不休,他把心一橫,悍然厚顏說道:
“小樓你竟然沒有讀過佛洛伊德!你實在讓我太失望了!”
“誰說我沒讀過!”葉小樓不服氣,她瞪起眼睛駁斥道:
“夢的解析什麽的……那些包裝了科學外皮的小黃書……我當然讀過,只不過,沒有在第一時間把他老人家聯想起來……我又不是個男性憤青……只有像你這樣的二十年代未成年哲學少男,尤其是戴着眼鏡兒的,才會滿腦子揣着那些想法。”
“好吧!就算你說的對。”
易曉風無意于在這個環節上多作糾纏,他趕緊将自己所要表達的主旨,推向高潮。
他用清晰而堅定的,冷酷而傷感的語調,悲情嘆息說道:
“你既然讀過,你既然認識了我和我爹……那你為什麽就想不到那個致命的要害上呢?俄狄浦斯的悲劇,正在上演……而你卻不為所動,連一點同情和惋惜的淚水都不肯為我落下……你好生叫我失望……你要嘛就是鐵石心腸,要嘛就是傻不楞登,根本沒想到吧?”
鐵石心腸這項指控,令葉小樓感到不服。
傻不楞登這頂帽子,戴在頭上更加令人生氣!
葉小樓當時就奇了怪了!
“——喂!你胡說八道啥呢?”
小樓大聲嚷嚷道:“你跟你爹媽之間,家庭關系不和,關我p事!”
她一邊抱怨着,一邊在心裏尋思着,俄狄浦斯的悲劇,究竟跟易少帥一家有着什麽關聯呢?
一想之下,她立時感到心驚膽顫。
叉叉叉!俄狄浦斯的悲劇分為三部曲:弑父、奪母、自殺。
歐賣糕!歐賣傑蘇仕!易曉風這是要密謀幹掉易劍庵的意思嗎?
這可是件不得了、了不得的驚天大案啊!
小樓方才咆哮的嗓門兒有點大了……她感到後悔,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