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繼子媳婦二十七
大夫已經将手搭在了孫蘭芳的脈上。
孫蘭芳一驚, 下意識就想抽回。
柳壁一把摁住:“別動!”
孫蘭芳當真沒有動,滿臉緊張地看着大夫。
“甘草,你帶這位夫人去後面的房中, 仔細檢查一下她身上。”大夫側頭吩咐。
孫蘭芳都驚呆了。
大夫這分明是懷疑她也被染上了病……忽然又想起來自己小腿上确實長了幾粒疹子, 周身都有些癢,她還以為自己是被柳壁給影響了,而且她這兩天像着了涼似的,鼻子不通氣,偶爾還會咳嗽。
“我也生病了?”
大夫嗯了一聲:“你們倆親密過。疹子這東西多半都是會染人的, 同睡一床幾乎都逃不過。”
孫蘭芳恍恍惚惚, 跟着那位叫甘草的年輕醫女去了屋子。
沒多久,二人一前一後出來,甘草一臉慎重,沖着大夫點了點頭。
孫蘭芳緊緊抱着自己的雙臂,滿臉的驚恐:“大夫,我是着涼了,加上這幾天沒睡好, 沒有其他的病症。你可要看清楚了再說,別太随便。”
大夫嘆口氣:“你要喝藥嗎?還是想重新找個大夫看看?”
孫蘭芳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真相, 一把抓住柳壁:“我們去別的醫館。”
柳壁卻一把甩開了她。
孫蘭芳被撂在原地,直到前面男人都上了馬車, 她才後知後覺, 柳壁好像是嫌棄她了。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今日, 發生那麽多事都沒能将他們分開。眼瞅着就能在一起了, 她也想不出自己離開他之後還能嫁給誰……她忙追上去:“阿壁, 那個大夫肯定是個庸醫。我們倆的病絕不可能是那種玩意兒,你記不記得樓大夫, 我覺得咱們定是中了他的藥!我們倆都要忍住,別喝藥,回頭過個幾天就能痊愈。”
柳壁已經上了馬車坐好,聞言像是格外疲憊一般,揉了揉眉心道:“我已經得了十多天了,期間就扛住了沒喝藥,沒有絲毫好轉。”
孫蘭芳看他這副已經認命的模樣,心裏特別慌,如果男人得了病,那麽最近天天與他同床共枕的自己能逃脫嗎?
“不不不,肯定哪裏弄錯了?”
她這話既是對柳壁說的,也是沖自己說。
馬車停在了下一家的醫館門口,柳壁沒有急着下去,嚴肅地看着她:“柳晨當初活着的時候沒少在外尋花問柳,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床上拉,那時候他有沒有病?”
孫蘭芳搖頭:“沒有!”她太過害怕,聲音細細弱弱的:“我也很怕他染病,所以特意請了大夫,每隔幾天就給他把平安脈。一直到他生病……他說是染了那個病,其實是中了毒,這你是知道的呀。”話說到這裏,她對上男人的眼神,明白了什麽,厲聲道:“你懷疑我?”
她氣得跳腳,聲音都失真了,大聲道:“我天天待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你之外也不認識其他的男人。這病怎麽可能是我染上的?分明就是你染了傳給我的,也是你先發病……”
激動之下,她聲音特別大,馬車外的人肯定聽見了。柳壁這些天四處求醫,跟着他的車夫多半已經猜到了他的病情,饒是如此,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得了這種病。當即厲聲喝道:“你閉嘴!”
這又不是什麽光榮的事,還在大街上嚷嚷。
孫蘭芳被他吼懵了,身子都抖了抖。正害怕呢,卻見男人滿臉兇神惡煞地撲過來,下一瞬,她的脖頸已經被掐住,呼吸都困難。
柳壁狠狠把人釘在車壁上,手上越掐越緊。咬牙切齒地道:“我此生從不與人亂來,活到現在,攏共四個女人。姜月娘還有兩個妾跟我的時候都是清白之身,并且她們跟了我之後都很少出門,就算偶爾出門一趟,身邊也跟着人,絕對不可能偷人。我自己從不在煙花之地逗留,除了你……柳城那個混賬,死了都不讓我安生。”
孫蘭芳被掐得直翻白眼,忍不住辯解:“柳城死了後,我沒發現自己生病!那之後只陪着你一個人,從來沒有與其他男人來往,甚至連面都沒見!我如果有病,那也是你傳給我的。”
而柳壁這些天沒少暗地裏琢磨這件事,始終認為自己唯一染病的機會就是孫蘭芳。
“你确定只有我們兩個男人?”
孫蘭芳聽了這話,腦子有些懵,反應過來後,尖叫道:“柳壁,你什麽意思?”
柳壁一直都喜歡她,但凡她想要的東西,只要他能辦到,都會雙手奉上。因此,她在柳壁面前,脾氣向來不小。
她是柳壁年少時做夢都想要得到的人,柳壁如今夢想成真,又做了家主,對她向來不錯。可得了病……大夫都說了,就算好生喝藥,也絕對不可能痊愈。不過是多拖一段時間罷了。
柳壁怎麽甘心?
曾經他有多在乎這個女人,如今就有多恨,甚至後悔和她糾纏,為了她,他甚至沾上了人命。
“前些日子,柳城一直覺得我給得太少,還想要給你找其他的男人,憑他将你推給我的利索勁兒,再找其他男人讓你伺候也很正常。”
孫蘭芳要氣瘋了:“柳壁!我沒有!”
柳壁并不相信:“如果沒有其他男人,那我們倆身上的病怎麽來的?”
孫蘭芳:“……”
“定是你的女人偷人了,或者你什麽時候跟煙花之地的女子親密之後自己都不記得……”
“不可能!”柳壁語氣篤定:“這病一定是從你那裏來的。”
兩人吵了一架,進醫館時臉色都不太好看。
大夫看到二人神情,也不想惹事,專心把脈,瞧過之後總算明白了二人的臉色為何會這般臭。這天底下的任何人遇上了這種事,大概都高興不起來。
“早點喝藥吧。”
二人帶着幾副藥,失魂落魄走出醫館,坐着馬車回到了院子裏。
剛進門就看見了帶着孩子玩鬧的湯氏。
最近一段時間,湯氏不讓孫子孫女跟孫蘭芳來往。
孫蘭芳也不在意,那是孩子的親祖母,絕不會害他們。這會兒看到一雙兒女夾雜在一群孩子中間,忍不住悲從中來。
對她來說,孩子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她拼了命也會讓兩個孩子過上好日子,可湯氏……湯氏雖然不會害孩子,可她的孫子孫女那麽多,兩個孩子只是其中之二。一個人的心只有那麽大,分的人多了,每人都分不到多少。
如果她不在了,想也知道,兩個孩子跟着湯氏絕對得不到嫡子女應有的偏愛。因為對于湯氏來說,所有孩子都是兒子的血脈。
孫蘭芳越想越傷心,将兒女拉過來抱着哭得肝腸寸斷。
湯氏滿臉不贊同,上前搶孩子,眼看兒媳不松手,冷冷道:“你今天發什麽瘋?再這樣,該吓着孩子了。”
孫蘭芳恍恍惚惚回神,果然看見兩個孩子小臉上滿是恐懼,連忙松手。
湯氏将孩子帶走,回頭看了一眼兒媳,問:“怎麽了?看你哭成這樣,難道遭報應了?”
這話讓孫蘭芳心中一動,她猛然擡頭,只看見了婆婆的背影。
剛才回來的路上,她難受歸難受,也仔細想過自己身邊的所有人。柳城平時雖然亂來,但她經常讓大夫給他把脈,雖沒有明說,也算是提醒了他。因此,柳城在男女之事上特別小心,去煙花之地也會特意選人。
再說,柳城是大家公子,手邊不缺銀子。花樓中的人也不敢拿那些不幹淨的人害他。直到他臨死,說是得了那個病,其實孫蘭芳明白,那是柳壁買的毒。
柳城沒有得病!
既然柳城沒有,那她也不會有。如今得了,多半是從柳壁那裏來的,如果柳壁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麽潔身自好,這病……就是別人故意染給二人的。
孫蘭芳心裏這麽想,一把抓住了柳壁:“我有話跟你說。”
柳壁不想聽,想到大夫說自己最多也就幾年好活,興許只能活幾個月,心裏要多煩有多煩。他一把将這個女人推開,轉身上了馬車回府。
*
家主回來了,院子裏的兩個姨娘就跟花孔雀似的上蹿下跳,那邊要煲湯,這邊要做點心,都想把男人留在自己房裏。
高玲珑只冷眼看着,帶着雲寶在院子裏種花,就當是強身健體了。
柳壁一進門就看見了在花圃旁邊吭哧吭哧幹活的母子倆,雲寶身量不夠高,拿着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小鋤頭幹得認真,可他太小了,幹着活兒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樣,拔不出鋤頭,還一屁股坐倒在了泥地裏。
看見他狼狽的模樣,饒是柳壁心情煩躁,也忍不住扯開了嘴角。
高玲珑早已看見他了,不想當着孩子的面與他争吵,幹脆迎上前,帶着他往另一條道走。
“今日怎麽回來得這樣早?”
柳壁人雖然走了,可一直回頭看兒子,聽到這話後,目光落在面前女人的臉上。心裏在盤算着讓這人看護兒子能不能放心。
他活不久了,得早做準備。
平心而論,姜月娘以前有些太軟弱了。最近硬氣起來,對孩子也真心真意。可她不會做生意,仆強主弱,會被下人欺負的。
再說,這女人還這麽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說不準還要改嫁。到時把男人招家裏來……怎麽想都不放心。
可要是把這女人送走,雲寶身邊就真的一個真心人都沒有了。他心中思緒萬千,越想越為難。又開始恨孫蘭芳,口中道:“稍後把元寶的東西搬到外書房,我親自教導他。”
高玲珑一臉莫名其妙:“你都不喜歡他,怎麽突然想起來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