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出去的信還沒回?”
“沒呢,你這一天三遍的問,有回信了我能不告訴你啊。”
“那院裏他們的紅封發了嗎,今年不在家過年,得多包點兒。”
“包了,包了,昨兒個就發了。”
“那……”
“衛骧你還有完沒完,有完沒完!”趙雲瑾背對着靠躺在床上的人,總算忍不住摔了手邊的針線,“後天就是除夕,我去問過萬師叔,萬師叔說到後天就讓你出門,怎麽就忍不了啊。”
不怪衛骧啰嗦,實在是趙雲瑾這十多天管得太嚴,別說出門了,前七八天衛骧愣是被她摁在床上就沒下過地。衛骧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半躺着,吃喝拉撒全有人伺候。頭幾天衛骧身上沒勁兒倒是沒什麽多話,現如今他真覺得自己好了,可不就是躺不住。
“不是,瑾兒我真好了,你瞧瞧我這精神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衛骧難得在趙雲瑾發火兒了之後還不讓步,“前幾天過小年你就沒讓我出門,今兒咱們就出去走走,就在院子裏走走。”
“這話你說沒用,萬師叔說了才管用。”趙雲瑾只拿眼角瞥了他一眼,“要不,你自己去問問萬師叔去。”
這話說來就是故意激衛骧的,問就問誰怕誰啊。衛骧光着腳蹭一下從床上下來,幾步便沖到門口,見趙雲瑾不像平時那樣起身攔自己,才又轉身停下來。屋裏炭盆備得足,趙雲瑾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怕他着涼,“不是要出去嗎,出去啊。”
睡袍大敞着的人光腳站在門邊被擠兌的進退兩難,見她這樣衛骧哪有膽子真出去。趙雲瑾看他站在門邊也不說話,到底還是起身把人哄了回來。“不是我不讓你出去,就兩天了,等到了除夕我放心讓你出門,你想幹嘛就幹嘛,我肯定不攔着你。”
衛骧從沒過過這種吃了睡睡了吃,被人養着的日子,有些受不了也正常。但趙雲瑾是真被他吓怕了,那天萬師叔解毒之後,自己進屋看着衛骧奄奄一息的樣子,還剛進門腿就軟了。要不是高毓秀和季風音攙着自己,怕是當場就得坐到地上去。
衛骧中的毒陰狠毒辣,鈎吻也不是尋常之物。此番解毒除了行針最重要的還是以毒攻毒,兩種毒藥沿着筋脈在體內游走,是個抽筋刮骨的滋味,旁人怕是想都沒法想。衛骧解毒的時候內力全無,就只能靠吊着一口氣生扛,趙雲瑾進屋見到的人,真真算得上狼狽不堪。
丹房裏的床只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屋裏炭盆也沒有。衛骧仰躺着,不光身上汗得透濕,連褥子上都是他的汗,褥子邊緣都已經被他抓破,解毒時咬着的裹着布條的木棍掉在地上,白色的布上沾了血,一看就知道他嘴裏肯定都咬破了。
趙雲瑾胡亂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他身上,不過輕輕的觸碰也讓從不喊疼的男人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趙雲瑾仔細的把他散開的發都攏到耳後,又把人拿披風仔細裹好,這才讓子卯進來背他回去。
衛骧看着趙雲瑾的臉色,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起那天的事兒,只能老老實實拍了拍腳底的灰,重新窩回床上去了。那天回來之後自己迷迷糊糊一直昏沉着,睡了兩天才算真正醒過來。
醒來之後自己對那兩天的事兒記不大清,只記得不管什麽時候醒着,小瑾兒都一定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當時衛骧就心裏下了決心,這輩子都不再讓她這麽跟着自己擔驚受怕。
“說好了啊,除夕那天可得讓我出門。”衛骧嘟嘟囔囔的像個孩子,趙雲瑾就沒見過他這般任性的樣子,一時除了忍笑點頭應下,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除夕一大早,按規矩廣仁宮要祭開山祖師,今兒已經到了趙雲瑾準他出門的日子,衛骧一大早就起來了。“你瞧瞧,我這腰帶都緊了,再讓我擱床上躺着,過陣子說不定連馬都騎不上。”
趙雲瑾聽了這話轉身摸了摸他腰間的軟肉,“長胖點好啊,長胖了抱着舒服不硌手。”衛骧一直都不是那種很壯的體格,這幾年身體不好更是清瘦了許多,脫了衣服還有些精練出來的肌肉,穿上衣服就一點兒都不顯了。趙雲瑾恨不得他再多長點肉,要不然別人還以為堂堂一個大将軍,在府裏都是吃的糠咽菜呢。
此番上山最重要的事兒就是解毒,這事辦成了師門上上下下知道這事的人都高興。不知道這事的那群小的也高興,趙雲瑾馬車裏備的禮兒大半是給祁門玉備的壽禮,其他的是給衛骧幾個師叔師伯準備的年禮。還有獨一份的名貴藥材,趙雲瑾也分不清藥性,總歸一股腦兒都送到萬師叔丹房去。
剩下的人,趙雲瑾也沒落下,出門帶夠了銀票就讓子卯他們下山去現買,買回山來搭配好了再送到各個堂裏去,總之不落下誰就行了。
這樣的活兒趙雲瑾是年年都要做的,在京城裏哪家該送什麽,哪家有什麽忌諱那都得清楚明白,準備年禮比在山上難得多。所以到了這兒,她也就前後用了三五天就把這事給辦妥當了,沒想到還惹得季風音好一頓誇贊。
“嫂子,山上這麽多人呢,你真是一個都沒落下,我可太服氣了。”除夕中午是師門裏的大席,季風音專門粘着趙雲瑾坐着,“你都不知道,現在師門裏上上下下都在說你好,你現在可比我師兄有人緣。”
在季風音心裏,對這個以前在師父嘴裏很有些規矩比自己還小些的嫂子,是不怎麽親近的。但是這回上山來,在一起久了,卻越發覺出她的好來。
“那是,這才哪到哪兒呢,明年這時候你去京城,那才是我真忙的時候。”山腳下就一個小城,可着勁的置辦也就那些東西,買上山來再分一分,東西寧可多不可少,再送到各處去也就行了。
“那就跟嫂子說好了,要是明年我還沒找着婆家,就到去京城找嫂子去。”季風音笑眯眯的應下,她自小就是個主意大的,家裏爹娘管不住自己,想做什麽都随性得很。
衛骧在一旁跟幾個師兄弟喝酒,還不忘分出神來聽了一耳朵。成親那年趙雲瑾在師父他們走了之後,就抱怨過說往後可別再招這些人上門。這話她說得無心,但衛骧卻一直記得。如今兩人好好歹歹過了幾年,她願意為自己軟了性兒,接納以前忍不下的事兒,衛骧着實心滿意足。
趙雲瑾解了衛骧的禁足令,衛骧除夕這日就真是喝到伶仃大醉才回屋。“小小小,瑾兒,你別晃,別晃,咱們今兒可得守夜,不睡覺。”喝得舌頭都大了的衛骧坐在椅子上,活像個被欺負的良家婦女,不讓趙雲瑾給自己脫衣服。
“不睡不睡,沒讓你睡覺。你總要把這身衣裳給換了吧,這一身的酒臭味,再不換你就給我出去。”趙雲瑾想給他換衣裳卻別把一把給摟住了。
衛骧腦袋緊緊貼在趙雲瑾肚子上,快五個月的肚子,這會兒已經不小了。衛骧醉醺醺的呼氣,一點酒氣全呼在她身上。“寶貝兒,你怎麽還不出來啊,爹都已經等不及了,你現在會不會說話啊,我是你爹啊,你知不知道……”
醉得蠢裏蠢氣的人一心一意抱着個大肚子非要跟孩子說話,趙雲瑾聽着他傻氣的話突然又不怎麽讨厭他身上這酒氣了。也不知道是衛骧的大腦袋壓着肚子擠到孩子,還是肚裏的孩子也煩他這個蠢爹,總之一直沒什麽動靜的肚子,突然輕輕的往外鼓了一下,差點把坐在椅子上的衛骧給吓得坐到地上去。
“怎,怎麽回事。是不是動了胎氣了?我去找午申來……”衛骧這下被吓得酒都醒了大半,跌跌撞撞的想起身出去喊人,好在被趙雲瑾一把拉住。
“你是不是真傻啊,好好的動什麽胎氣啊,這是你兒子踢你呢。”趙雲瑾又摁着他腦袋貼回原處,“再試試,看他還理不理你。”
衛骧剛把臉輕輕貼到她肚子上,也不知道是孩子的小手兒還是小腳又往外蹬了一下。這一下可把衛骧給高興壞了,一晚上什麽都不幹,就抱着趙雲瑾想孩子再多踹他幾腳。只可惜趙雲瑾肚子裏那位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他等了大半晚上,肚子也沒再有什麽動靜。
最後兩人守完歲,吃了餃子躺到床上之後,衛骧戀戀不舍的一邊摸着自家小瑾兒肚子,一邊說:“剛剛你說肚子裏是個兒子?”
“我哪知道是男是女,可大家不都想要兒子嗎。”自從自己懷上不管是誰,哪怕是自己親娘都說,要是這一胎能是個男孩兒就好了,衛骧年紀不小了,往後再要也說不好,這要是第一個是男孩那就放心了。
“可我真想要個閨女,像你一樣的。”衛骧有時候雖也招架不住趙雲瑾的小性子,但他還是想要一個像趙雲瑾一樣的小閨女。
“那行,那你就多跟裏頭這個說說,看她給不給你面兒。”趙雲瑾懶得跟他掰扯,反正男孩女孩已經在裏頭了,還能中途變個個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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