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餘剛從翰林院回來,就被裴敬則拉到了廚房旁邊一間空房裏。
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見屋中放置着一個物器,那是她只在書中看到的銅蒸餾器。
她回過神來,轉過頭,兩眼晶亮地盯着裴敬則興奮地道:“這才兩天時間,這麽快就做好了。”
葉小餘跑到那銅蒸餾器面前,伸出手,這裏撫撫,那裏摸摸,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樣子,開心地嚷道:“原來做出來是這個樣子,我在書中,想半天也沒完全沒想出它做出來會什麽模樣。”
裴敬則見她如一個孩童般,目光柔柔道:“你這制作方法是從哪來的?”
“哦,我是在翰林院的藏書閣找到的,你不知道,我可找了好幾天才發現呢,還好,沒有讓我失望,真有這方面的書籍。”
說完,兩眼愉悅地笑成一條線。
“翰林院藏書閣,那是禁地,能讓你進去麽?”
“嘿嘿,我求了董大人,他二話沒說就帶着我偷偷溜進去了,你不知道,當時就像做賊一樣,差點被人發覺,還好我們躲得快,有驚無險。”
葉小餘說起這個,似乎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嘿嘿自個兒笑得樂呵,卻沒發現裴敬則瞬間黑着一張臉。
他看着她笑得燦爛,心裏就如被什麽東西填着般,不順暢。他不喜歡她跟別的男人有小秘密,那樣,他感覺自己像是個跟她無關緊要的人。
這絕對不行,她是他的,一笑一蹙都是他的!
葉小餘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裴敬則的不對勁,她看着他那陰沉的臉,有些怯怯,立馬澄清道:“沒有跟他靠得很近,一直離着幾步的距離。”
那模樣就差指天發誓了,裴敬則神色緩和了下來,但還是有些不爽,他有些強硬而霸道地說:“以後,有些什麽事,跟我說,不許去找別的男子幫忙。”
葉小餘沒有覺得他的話有什麽不對,他本來就是個強勢霸道的人,見慣不怪了。
這會,她還是忍不住道:“可,可,這書只能在翰林院藏書閣找啊,難道你能進去不成?”
“當然,而且是光明正大地進,何需偷偷摸摸。”裴敬則有些不滿她的懷疑,冷冷哼道。
“可是,可是……”葉小餘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哪裏知道,裴敬則是皇上的近臣,只需跟皇上打聲招呼就行了。
“再說,你要找書,何須去那裏找?”
“不去那裏找,難道哪裏還有這麽大的藏書庫麽?”
裴敬則丢給她一個孤陋寡聞的眼神,慢悠悠地道:“哪天就帶你去見識見識。”
見她一臉的好奇,恨不得馬上就去的模樣,不由得失笑,輕敲了下她的腦門,道:“愣着做什麽,這物器做好了,你知道該怎麽使用它吧?”
葉小餘這才收斂心神,對了着銅蒸餾器細細地觀摩起來。
只見它的結構是由上下兩分體組成,上體底部帶箄,箄上附近鑄有一槽,槽底鑄有一引流管,與外界相通。
這是在蒸餾時,配以上蓋,蒸汽在器壁上凝結,沿壁流下,在槽中彙聚後順引流管流至器外,因此可起到蒸餾作用。
她碰到不懂的問題,就問裴敬則,他卻說得頭頭是道,她不由得再一次膜拜。
有裴敬則在一旁的指點,葉小餘提取香油脂的事進行得順利多了。
短短幾天就弄出了好幾種不同的香油脂。
她把這些提取出來的香油脂每種都嘗試加入墨汁中,然後研磨開了,醮筆書寫,但結果都不是她所要的。
這些香油脂要麽跟墨汁融合不好,要麽就是加入墨汁後,被墨汁掩去了香味。
葉小餘丢下筆,撫額呻吟,一臉頹廢。
裴敬則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把她拉起身來,道:“走,你不是很想知道除了翰林院藏書外,哪裏還有大的書庫麽?”
果然,葉小餘恢複了些力氣,雙眼帶了些神采,道:“嗯,嗯,走吧,你可要帶我去,不許反悔。”
真怕他反悔般,推着他就出了門。
裴敬則把她帶到東街的長聖寧胡同,停在了一個大宅院門前。
葉小餘望了望門匾,上面寫着‘裴府’兩個大字時,眼裏閃過一道疑惑,他不是國公府世子嗎,應該住在國公府才對,怎麽還會有個裴府?
裴敬則似乎看出她的不解,淡淡解釋了一句:“這裏裴家的老宅,這裏充滿我娘的氣息,我最快樂的時光是在這裏度過的。”
葉小餘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一股寂寥,她知道他定是在想念他的娘親了。
“你平時就住在這麽?”
裴敬則點了點頭,道:“我喜歡這裏,感覺有娘親在的味道,國公府冷冰冰的,就少回去了。”
葉小餘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但也能猜到定過得不容易,就從他躲在南州,還有人不止一次想要謀害他就可以想到了。
他有家等于沒家,有家不願回,這該是比沒家可歸的孩子更令人心酸吧。
裴敬則很快就收斂情緒,帶着葉小餘穿過庭院游廊,一眼望去,整個院子,修繕得大氣而又不失精致,精致中透着幾分溫馨。
通過花園,拐過幾座院宇,在一幢獨立的小樓前停了下來,小樓結構古樸典雅,分上下兩層,沒有門牌匾額。
裴敬則推門而入,入門處是一間歇息地,裏面擺着桌椅,還有些櫥櫃,上面擺着古董玩物,牆上挂着幾幅字畫,靠窗還有一張休息用的軟榻。
靠裏有一道門,直通裏間的大書廳。
葉小餘大大地驚嘆一聲,好大,好多書啊!
見裏面四周靠牆擺了一圈書架,中間至少也擺了十來個書架子,粗略算下來,裏面的藏書不少于上千本,真的不比翰林院的藏書閣遜色多少。
裴敬則見她一臉的驚嘆,慢悠悠地說道:“二樓還有,不過比這裏少一半。”
這裏就夠讓人驚悚了,還有一半?葉小餘驚得小嘴也合不攏了。
“你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藏書?”葉不餘有些不解。
“這都是祖上一代代添加,又一輩輩傳下來的。我祖上曾出過兩任翰林院學士。”裴敬則輕描淡寫地說。
哦,難怪,葉小餘點了點頭。
裴敬則指了指,裏面的書架子,有些無奈地道:“只能自己找了,我也不知道哪一類書擺放在哪兒。我只知道兵法書在那個架子上。”
他指了指靠左邊牆的一個架子。
葉小餘了然,他帶兵打仗,定然着迷于軍事兵法之類的書籍。
她從門邊左側沿着牆邊找起,一個架子一個架子翻找着,看到有些着迷的書,幹脆就停下來,看得津津有味。
裴敬則走過去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你喜歡這些地理日志的書?”
葉小餘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是啊,這讓我覺得視野廣闊,就好像自己到過那些地方,親眼見識那些風土人情一樣。”
裴敬則驚訝地盯着她的側臉,若有所思。
見她白皙的肌膚,如塗上一層油脂般晶瑩,神情恬靜,唇角微微勾起,似被書中的場景取悅了心。
低垂着長長的睫毛,如薄薄的蝶翼撲閃撲閃着,也似輕輕扇在了他的心間。
好半晌,他脫口而出一句:“有空,我給你講講外面的情形,我到過的地方也不少。”
葉小餘擡起眼,明媚純淨的大眼,撲閃着,更加明亮,欣喜道:“真的?”
裴敬則眸底也亮光更甚,打趣道:“當然是真的,我有騙過你嗎?”
葉小餘歪着頭,凝神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确實沒有,他每次都是言出必行,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對她不準這個不準那個的,霸道得很。
她暗自想着,她也如傅老伯一樣,到時把裴敬則講述的經歷與見聞都記錄下來。
裴敬則見她笑得如一只偷腥的貓,好奇問:“你在想什麽?笑得一臉神秘樣。”
“暫時不告訴你。”
裴敬則看着那張嬌俏的小臉,搖頭失笑,這丫頭,定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兩人翻翻找找,終于在一個架子的一堆書籍夾縫裏,找到一本關于香料種類的書,裏面的內容比翰林院藏閣那半本當然全面了好幾倍。
葉小餘翻着書本,像撿了寶般,笑顏如花,驚豔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如今已經脫去了在葉府時那層為迷惑馮氏等人而僞裝的傻氣,整個人由心境而生相,一張小臉機靈聰慧,恬靜柔美。
如此發自內心的笑,清澈美好得如同林間不染塵世的盛開的花朵。
裴敬則突然吩咐一句:“丫頭,以後不準對着別的男人這麽笑。”
呃,葉小餘一愣,他怎麽那麽霸道,不準接近,連個笑都不準。
她微嘟着嬌嫩的紅唇,不滿地道:“那我幹脆不要出去見人得了,或者出門就把臉全部蒙起來。”
裴敬則大喜,道:“我正有此意,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就呆在院子裏,不要随意出門去。”
“哎,哎,我說的是反話,反話,難道你沒聽出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