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直直走到馬車前,對車夫說了句什麽,車夫走了。
此人不是裴敬則,還能是誰?
葉小餘望着駛離的馬車,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你這是做什麽?”
她感覺到這人有些不開心,似在壓抑着什麽。
“我送你回去就好,無需他人。”
這話有些意有所指。
董佑天聽明白了,也聽出了他語氣的不善。
他對此感到有些疑惑,葉姑娘明明說他們并不是很熟,為何他總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怕裴敬則會對葉小餘不利,正在上前阻攔,就聽裴敬則對他道:“董大人,天色不早了,你還不回去?”
語氣疏冷,似在忍耐。
“可是,這,這……”董佑天看了看葉小餘,怕她有什麽麻煩。
葉小餘笑道:“董大人,你且回去吧,沒事的。”
她都如此說了,他也不好再留下,只得上了馬車離去。
“還看,都走遠了。”裴敬則不滿的聲音傳來。
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往來時的路走。
“去哪?”葉小餘看了看,這不是回北街的路。
裴敬則沒說話,只沉默地走着。
葉小餘感覺到他抓着她的手有些重,想從他的手裏抽出來,剛一動,又被抓得更緊。
她小心地問:“你不開心?”
仍然一片沉默。
“說嘛,也許我可以給你排憂呢。”葉小餘不喜歡他渾身寂寥的樣子,這讓她的心也不好受,所以不自覺地想要寬慰他。
裴敬則突然停下了腳步,黝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想要說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模樣,最後只道了兩個字:“沒事。”
聲音有些落寞,似乎還有些疲憊。
葉小餘心一緊,他不說,卻也無可奈何。
她不知道的是,裴敬則從國公府出來,就直接到了北街。
可是沒見着葉小餘,聽英芮說去了傅府。
他轉身就向傅府走來,剛到門前不遠,就看見兩人一起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董佑天溫情款款,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殷勤,也看得出他對葉小餘的心思。
裴敬則突然就感到一股惱怒,好在,葉小餘對他是尊敬卻疏離,這樣他心頭的陰郁散了些。
如今聽葉小餘問起,他一時真不知該說什麽。
而葉小餘似乎想起了什麽,她低聲解釋了句:“我不知道董大人也會去傅府吃飯。”
裴敬則望着她低垂的小腦袋,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淡淡地說:“走吧。”
唇角勾起的弧度,顯示了他這一刻的愉悅。
葉小餘被他這親昵的動作懵了一下,有些發怔起來。
他這段時日,對她親昵的舉動越發多了。
望着前面那道修長的背影,她笑眯了眼,她不讨厭他的這種親昵的舉動呢,相反,還有些…喜歡。
***
周培良坐在裴敬則的面前笑得很欠扁,裴敬則想忽視都不行,他冷眼一掃,“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又有新看上的花魁?”
這小子,早段時間剛花了大價錢,包了怡紅院的花魁,這會子新鮮勁應該還沒過吧,又有新歡了?
他有些鄙夷地看了周培良一眼,周旋于衆多女人當中也不嫌累。
這周培良說來也怪,他一個風流倜傥,自命不凡的王府世子,卻偏偏跟面癱無趣的裴敬則投緣,而且還私交不淺。
裴敬則是覺得他雖然花心,表面纨绔,其實卻是精明內幹得很,也不是那種奸詐耍滑的小人,行為處事也算坦蕩,因此也不拒絕與他來往,漸漸地關系還不錯。
周培良沒在意裴敬則的鄙夷的目光,他湊近跟前,看着裴敬則俊美的臉,笑眯眯地道:“以後,說不準咱們得改變稱呼了。”
“什麽意思?”
周培良越發笑得如一只偷腥的貓,他不經意聽到母妃與父王商議,等皇上龍體安康後,請皇上為他的妹子周雨桑與裴敬則兩人賜婚。
如若他們成了親,那裴敬則豈不也是要稱他為兄長?想想就樂。
周培良正要說話,突然聽到街對面傳出一陣吵鬧聲。
兩人不由得從窗子望出去,見對面的一家糧鋪門口,站着一男一女,兩人均是一身粗布裳,顯然是一對夫妻倆,正與店裏的小二争執。
争執聲很大,他們坐在茶樓的二樓也聽得清。
店小二有耐煩的,語帶威脅道:“你們再不走,我可要去報官把你們抓走了。”
那男人道:“明明是你們出售了發黴的米,憑什麽抓的是我們?”
“空口白牙的,你可別亂說,毀了我們的名譽,我們可要告你污蔑罪。”
那男人氣憤地指着地上的一袋米,道:“我上午剛從你們這買了一袋米回去,晌午正要淘米煮飯,打開袋子,才發覺,裏面的米是發黴的。”
說完,那男人還打開袋子,抓了一把米出來,展開給圍觀的人看,對着大夥道:“大夥看看,這米可是能吃嗎?”
衆人一看,可不是嗎,那米似乎是泡過水且放久了,米粒漲大,還長了一層墨綠色的毛。
見此,大夥議論不休。
店小二見了,大聲道:“諸位可不要輕信了,誰知道他是在哪裏拿來的黴米,說成是我們家的,這分明是想要訛詐。”
那男人聽店小二不但不認,還反口說他們訛詐,氣得直喘氣,道:“這裝米的袋子明明就是你們家的。”
店小二眼也不瞅一眼,望天道:“我們賣出的米不在少數,這種袋子随便就可以看到一個,肯定是你把黴米裝進我們家的袋子,說成是我們賣的米,前來訛詐。”
“你,你……”那男人店小二如此颠倒黑白,氣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叫你們掌櫃的出來,我要見你們的掌櫃。”
“不好意思,掌櫃的不在,我看你們要是識相的就趕緊走,不然,我就去報官了。”說完一把拂開那男人抓着他衣襟的手。
那男子豈肯松手,兩人就此拉扯起來。
見此情形,從米鋪裏又跑出幾個人,一把拉開那男人,擡腳就對着他一陣腳踢。
那男人不停掙紮,卻是徒勞,只得任由來人打,一片混亂。
周培良道:“阿則,那家米鋪不是你們國公府的嗎?”
裴敬則早已臉色一片寒霜,他大步向米鋪走去。
“住手。”
米鋪的人都停了手,擡眼望去,見到是裴敬則,都慌得放開了手,紛紛叫道:“世…世子爺。”
裴敬則是國公府的長子,是爵位的繼承人,所以府裏的下人都稱他為世子。
可裴敬則本人卻對此不屑一顧,看不上,所以他的親信阿才他們都稱他公子而不是世子。
“這是怎麽回事?”裴敬則不怒自威,更何況他此時寒霜覆面,更是震得人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雖然已經大概明了是什麽回事,但還是讓人說一遍。
當然是,各說各有理了。
裴敬則沉吟了一會,對着那對夫婦及圍觀的衆人道:“我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的。”
說完,徑直進了米鋪。
那店小二在見到裴敬則時,早就溜進店裏,找來了掌櫃,并把事情向他禀明了。
因此,當裴敬則進到裏面時,掌櫃的早已迎了上來,一臉谄媚笑道:“世子爺,你來了,先喝口茶。”
裴敬則沒理他,冷冷地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實話。”
掌櫃的在他面前,心裏直打顫,暗道,怎麽會被這魔王碰上呢!
聽到裴敬則的問話,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顫聲道:“世子爺,這真的是被人污蔑了,我們是老字號了,怎麽可能做這種毀名譽的事。”
裴敬則面無表情,看也沒看掌櫃,只冷聲吩咐道:“把庫房的門打開。”
掌櫃一驚,向店小二使了個眼色,店小二機靈,正要悄悄溜出去報信,被裴敬則的一聲冷喝,定住了腳。
“要是誰敢走出這道門,你們的腳就不用留下了。”
無法,掌櫃得只得帶裴敬則到了庫房前,顫微微地把用鑰匙打開了門。
裴敬則看着那堆得高高的米,米被根據等級不同分成幾個大堆。
他略想了想了,向那最角落的那一堆米走去。
他打開一袋米看了看,米是好的,又邊緣打開了幾袋均是好的。
掌櫃的在一旁,不由得松了口氣。聲音雖輕,但對于裴敬則這種,眼聰耳明的人來說,那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裴敬則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又向另一堆米走去,他把每一堆米都解開來看了看,均沒有異常,米都是好的。
掌櫃明顯的語氣輕松地道:“世子爺,你都看到了,咱們店裏的米都是好好的,怎麽可能有那種黴米,一定要狠狠給那些污蔑咱們的屑小之人一個教訓,不能就這麽放過了他。”
裴敬則依然沒理他,凝眉思索了一下,突然又向那最角落的那堆米走去。
近前,他拿出一把小刀,就着一袋米的中間劃去。
米從中間劃開的口子流了出來,落到地上。
掌櫃的頓時面如死灰,額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滲出。
裴敬則盯着地上散落下的米,臉色一片陰沉,冷冷得能把人凍結。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