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則見她一臉孩子氣,純淨的大眼滿是驚豔,不由心也愉悅起來。一路護着她,把她帶到一處人少的地方。
此處除了花卉外,還有不少的盆栽。
金黃的金桔,光潔澄亮,個個喜人;紅通通的年桔,挂在綠油油葉片中,充滿喜慶。
兩人慢慢觀賞着,轉過一個拐角,與一群貴女碰了個正。
為首的正是郡主周雨桑,旁邊還伴着幾位京中各府的貴女。
裴敬則帶着葉小餘正要岔入另一條甬道,被眼尖的周雨桑看到了,她顧不上其它,蹭蹭地跑到到他們的面前。
欣喜地道:“裴公子,你也來看花展?”
裴敬則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葉小餘跟周雨桑有過數面之交,她跟她打了聲招呼。
周雨桑似乎這時才發現一旁的葉小餘,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裴敬則身上移開。
馬上又熱情十足地跟葉小餘說起話來,邊說話,眼睛邊瞄着裴敬則。
裴敬則不耐煩,臉上早沒了之前在面對葉小餘時才有的耐性與柔和。
他對周雨桑道:“別讓你身旁的人久等了。我們走吧。”
後面那句是對葉小餘說的。
葉小餘對周雨桑點了點頭,跟着裴敬則離開了。
周雨桑咬了咬牙,想跟着一起去,但又被後面的一群貴女喚住了,只能瞪着眼,望着他們離去。
一位侍郎千金低呼道:“那不是裴将軍麽?他身邊怎麽會跟着個女子?是哪個府的?”
“就是啊,沒聽說他跟哪個府的女子關系比較好的啊,郡主,你知道她是哪家千金嗎?”一位侯府小姐問道。
周雨桑心裏有些酸溜溜,但還是答道:“那不是千金小姐。”
“不是嗎?雖然她的穿着打扮是寒酸了些,但看她的一舉一動都優雅從容,怎會不是名門閨秀?”有人疑惑道。
“對啊,對啊,而且裴将軍看那女子目光很溫柔呢。天啊,真迷人,這麽冷冰冰的人,怎麽會有這麽溫柔的一面。”
衆女議論不停,不停地猜測着葉小餘的身份。
但看到周雨桑陰沉不悅的臉色,都住了口。
是了,她們怎麽忘了這裴将軍可是郡主喜歡的人,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卻對別的女子很溫柔,這無疑是當衆打在郡主的臉,讓她臉面無光。
就在大家噤若寒蟬時,突然一個女聲譏諷道:“喲,看來,那位穿着寒酸的女子比某些身份高貴的人還要有魅力哦。”
衆人一看,卻是周雨鈴也帶着一群人從另一條道上走來,正巧從頭到到尾把這一幕看了去。
這周雨鈴不是別人,正是中親王周能的長女,比周雨桑長一歲,也是周雨桑的堂姐。
這兩人一直就不對盤,周雨鈴看不起周雨桑,她覺得周雨桑是自甘堕落,總做些有辱體面的事,沒少在別人面前數落她是個愚蠢沒腦子的人,盡給皇家丢臉。
而心直口快的周雨桑也屢屢在衆人面前駁了周雨鈴的面子,激出了周雨鈴尖酸刻薄的一面。
此時被周雨鈴逮着機會,狠狠打擊周雨桑一翻,以報幾日前,周雨桑給她的難堪。
周雨桑一動不動,竟然發不出聲,她顯然是被打擊到了。
他不僅允許別的女子接近,竟然還流露出那麽溫柔的神情,而且都是對着同一女子。
這也罷,正如周雨鈴所說的,她身份尊貴的郡主竟然比不過一個寒酸的女子。
而且,她知道那女子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周雨鈴說出那句話後,正等着周雨桑的反擊,豈料,好一會沒等到她的回應,不由看了看她,見周雨桑一臉的陰郁,似陷入某種沉思中。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帶着來人走了。
周雨桑不一會就從被打擊的陰影中出來了。
她想到了一點,裴敬則不止是國公府的世子,還是有名的将軍,不論哪一個,都是身份顯赫,不可能會娶一個沒身份的孤女為妻。
就算現在再喜歡她,以葉小餘的身份最多也是個妾室。或許連妾室都不夠資格,最多也是個通房或外室。
而她周雨桑就不一樣,郡主的身份,正妻非她莫屬。
她得找機會跟她母妃表明自己的意思,讓母妃派人去提親。
如此想,性子爽朗的她,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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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天就是除夕了,從皇宮傳來一個消息,皇上醒了。
昏迷了幾個月的皇上終于醒過來了。有人歡喜,當然也有人憂吧。
朝延上下一片歡呼。
壓抑了幾個月的郁氣終于散去,這個年每家每戶都過得興高采烈。
由于皇上剛蘇醒,還需要靜養,所以今年宮中取消在宮中舉辦的除夕宴,朝臣們無需進宮赴宴,各自在府中安排。
不需要進宮,裴敬則再不願意,還是回了國公府吃年夜飯。
國公府滿滿坐了一屋子的人,各房妾室打扮花枝招展,莺莺燕燕一大群,所過之處,香風撲鼻。帶着各自的子女,都聚集在一起。
桌上擺滿了佳肴美酒,果蔬糕點。
然而氣氛卻有些詭異。
上首正位,左側,坐着國公爺裴忠,而他的右側的空椅上赫然放着一塊牌位,那是已故夫人的牌位。
這是裴敬則放的。
馬氏站在一旁,單鳳三角眼恨意一閃而過,轉眼又一臉委屈地看着裴忠,道:“老爺,這…”
裴忠也是一臉的難看,虛胖的臉上陰雲密布,正要喝令人把牌位拿走。
裴敬則冷冷道:“怎麽,這是一家團圓的日子,要讓我娘一個人在地上冷清清地過?”
衆人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均從他的話裏構出一個場景,不由打了個寒顫。
裴忠正要在發脾氣,對上裴敬則冰冷帶着陰戾的眼神,也生生打了個冷顫。
他把怒氣發到了衆人的身上,“都忤着做什麽?還不坐下吃飯。”
馬氏只得坐在下首,雙手使勁絞着手帕。
裴忠的妾室,庶子女們也都戰戰兢兢,只是低頭看着面前的碗碟,大氣不敢吭一聲。
而裴敬則卻一臉悠然自在,優雅地吃得津津有味。
那牌位前的桌上擺放了一副碗筷,他時不時往那碗碟夾菜,放得滿滿的。看在裴忠和馬氏的眼裏,是那麽的刺眼。
這頓飯吃得沉默而壓抑。
相比國公府的陰沉壓郁,傅府卻一片歡聲笑語,暖意融融。
傅雲哲膝下無妻小,頗為冷清,正好葉小餘也孤身一人,于是傅雲哲把她叫了過去,一起過除夕,除了她,還有董佑天也被請了去。
飯席擺在花廳,廳裏布置得清雅舒适,一眼就看出了主人是虛懷若谷,雅極之人。
中間的八仙桌上,擺滿一桌美酒佳肴,色香味全,誘人之極,讓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頤。
傅雲哲一身暗紅祥雲錦袍,坐在主位上,整個人看上去紅光滿面,神采奕奕,笑意一直未從臉上褪去。
他看着一起忙碌不停的葉小餘,道:“來,來,小餘趕緊坐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你這孩子一來就忙個不停。”
葉小餘把最後一道菜擺上,又為他們各人裝上一碗濃郁的湯,俏皮地應道:“老伯,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是為了一會能吃下更多才做事的。”
“哦,這話什麽說?”
“您瞧啊,準備了這麽大的一桌子美味的菜肴,就我們幾個人吃,哪裏吃得完,所以啊,我就找些事做,消耗了體能,空出了胃,就了為了這會子的大塊朵頤。”
“哈哈,你啊……”傅雲哲被她促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連一旁坐着的董佑天也不由莞爾,雙眼晶亮,時不時偷眼看看葉小餘。
他是個讀書人,一開始覺得葉小餘跟他們一桌有些不合情理,但傅雲哲是個灑脫不拘于世俗的人,他慢慢的也就放開了,後來覺得氛圍越來越好,連帶着心情從未有過的愉悅。
一頓飯下來,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傅雲哲望着面前陪着自己過除夕的兩個年輕男女,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溢滿了心間。他有一種享天倫之樂的感覺,這一刻覺得彌補了膝下空虛的孤寂。
笑得越發慈和的臉,突然就覺得這兩孩子還挺般配。一個清俊溫和,一個恬靜溫暖,怎麽看怎麽合适。
似想到了什麽念頭,越發笑得合不攏嘴。
直到月上中天,兩人辭別傅雲哲出了傅府。
站在門前,董佑天突然有些不舍得這麽快跟葉小餘分開,道:“葉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葉小餘忙擺手道:“不用勞煩董大人了,老伯已經安排好馬車送我回去了。”
董佑天見葉小餘對他一直都是尊敬有禮,沒有半點別的情意,不由有些黯然。他自那日被周雨桑在酒樓點醒後,經過一段時日的梳理,發覺自己真的是喜歡上眼前這個姑娘。
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即而他想到,他們終日裏一起共事,來日方長,她終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又釋懷些了。
葉小餘正要上馬車,卻見一個的颀長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