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桃源村2 嘔——
何晏晏悟了, 怪不得她一過來總覺得這裏處處透露着一股詭異又熟悉的氣息。
桃源村,還有逃難而來不知今夕的村民,這不就是網絡上用靈異解讀的《桃花源記》翻版嗎!
只是她突然想到月照毫不猶豫的吃下的面,有些不太對勁, 轉頭看向月照:“所以, 你一開始就知道?”
月照斜睨了她一眼:“不然?”
何晏晏更震驚了:“那你還吃?”
“難道你想吃?”他再擦了擦嘴角,看起來頗為嫌棄, “執念最為偏執, 若不吃下去, 這群‘人’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們。”
何晏晏感動:“過去真的誤會你了, 你居然有這樣的覺悟!”
“倒也不是,只是這玩意對我沒什麽,對于你……”他上下打量了何晏晏一會,“陛下肉體凡胎, 想來還未辟谷吧。”
這一說何晏晏就懂了, 這玩意不知道放了多久月照吃了最多覺得惡心,她吃了輕則拉肚子, 重則喪命, 無論哪種都很不妙。
但不管怎麽樣,月照把那玩意吃下去就太需要勇氣了。
說話間, 他已經清理好了床鋪, 枕着手臂躺在了上面。
“先睡吧, 等到晚上估計就不太平了。”
這只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 她的房間雖然和月照并排, 但到底有些距離。回想起那一碗不知道過期多久的面,再想起眼前這個情況,何晏晏糾結半天, 愣是邁不出步子。
眼前月照已經阖眸休憩,她看了他片刻,然後徑直走了過去,接着筆直躺倒他邊上。
瞬間,月照一下子就坐起來,臉色有些古怪看着她。
“你做什麽”
“我不敢出去,”何晏晏把腦袋一縮,自發地給自己圈出了一個位置,還給他留了一半,坦然開口,“一起睡吧。”
月照沉默了片刻,沉下聲音:“何晏晏,”看着眼前的還是一副理所當然霸占床鋪的模樣,他再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
月照甚少叫她名字,大多都是調侃一樣喊她陛下,連名帶姓的次數實在是少,猛然一喊,頗有種讓她被點了名的不安惶恐。
只是她認認真真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到自己遺漏了什麽。
看她這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月照閉了閉眼,終于無奈了:“是不是皇帝當久了,你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何晏晏先是疑惑地“啊?”了一聲,之後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
她習慣了暴君的臉暴君的聲音,也習慣了身邊這個“愛妃”,一時半會還真沒反應過來月照是個男的。她想了想,只能暫且安慰他:“對不起,忘記你不是女孩子了,但是我們現在條件有限,就不要挑剔了。”
月照:“……”
他坐了起來,就打算從床尾下去。
何晏晏緊張,也跟着坐起來了:“你去哪裏?”
“因為我介意,”月照面無表情在重新回了到前面的坐下,“你自己睡吧。”
“那你?”
月照不說話了,他在軟榻上盤腿坐下,雙手放在膝上,俨然一副入定的模樣。
見他不打算出去,何晏晏這才放心了,安心地躺回去。
本來這種情況她應該是睡不着的,但是此刻閉上眼小憩,她的意識也漸漸下沉,等到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經一片漆黑。
月照也已經醒了過來,他貼着緊閉的房門,見她醒來,便示意她噤聲。
何晏晏會意,她彎着腰,放輕了腳步,走到他對面,和他一同隔着門探查外面的情況。
夜間的村落有成片的濃綠火光飄動,浮動在上頭,煌煌熒熒。
只是一種科學現象。
磷化氫燃點很低,可以自燃,這是正常現象。
何晏晏先是這樣冷靜告訴自己。
只是眼前科學現象越來越多,幾乎綿延成一片燈會。
終于,何晏晏催眠不下去,她心态崩了。
是自然的科學現象沒錯,科學可以解釋沒錯,但正因為她可以,所以反倒更加鎮定不了。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磷元素已經多到一種程度,換句話說,他們已經被一群骨頭包圍了!
這個念頭一落,在寂靜的夜色裏,她突然聽到“咔噠”“咔噠”的聲音。
不一會兒,有房門被推開,看着眼前的場景,何晏晏拼命地捂住嘴才沒讓自己當初叫出聲。
白日裏那對老夫婦此刻正出現在月光下,身上還是穿着白日的衣服,可是夜風吹起衣袂,只能看到裏頭森森白骨和零星的腐肉。
他們像是被一種莫名其妙力量操控,“咔噠”“咔噠”地,成一種古怪的姿勢扭曲前行。
等到這對老夫婦走遠了,何晏晏才放開了自己捂着的手,整個人就像是被掏空了靈魂一樣,空洞着眼睛,一點點從門上滑落下去。
親眼見證喪屍片,這也太吓人了。他這邊還沒緩過來,月照推開了門,就打算跟上去了。
何晏晏驚,抓住他的衣袖,壓着嗓子:“你去哪裏?”
月照看了看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之後目光又移動到她的臉上,端詳了她片刻,似乎有些好笑:“又問我去哪?以前可沒發現你膽子原來這麽小。”
被他點破,何晏晏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問他去哪裏了。但何晏晏也不覺得羞恥,世界觀接二連三被沖擊,麻瓜來到幽冥世界,她毫無自保之力,膽小點難道不正常?
“白日形同常人,晚上化作鬼魅,這裏介于夢與現實之間,若想破局而出,便要看看他們‘夢’到底是什麽。”月照和她這個麻瓜稍稍解釋了一下,“我去前面破了他們的陣,你如果害怕就呆在這裏,想來這些‘人’短時間是不會回來的。”
何晏晏猶豫了一些,最後搖了搖頭:“不了,我和你去。”
月照略有驚訝看着她。
“呆在這裏我更怕,況且,”她停頓片刻,有些猶豫,“這個世界裏,這些事情其實也不罕見吧。”
之前她只是知道這回事,但是在皇宮裏什麽都沒看見。
以後離開皇宮,總會要自己面對的,既然出現了,她也可以早點重塑下世界觀,真正認識下這個全新的世界。
決定好了之後,她反到沒那麽害怕了,深吸一口氣,率先推開了門出去,還主動對着站在後面的月照招了招手:“不出來嗎,這些人都要走遠了。”
月照看了她片刻,負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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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片的鬼火将山路照亮,這群‘人’因為只有了骨架,一步步走得扭曲且怪異,速度并不快。
他們對身後的動靜毫無覺察,只是從四面八方而來,朝着一個既定的方向逐步靠近。
“平時你在你們那也會處理這些事情嗎?”何晏晏壓着聲音和他說話,“這也太吓人了吧。”
“執念所聚之物,有何可懼?”說起這事,月照似乎也有些納悶,“為何世人總怕這些既定的死物?”
“因為長得惡心,”何晏晏誠懇又篤定,想起那碗面她就心有餘悸,又加重了語氣表達心情,“實在太惡心了!”
月照想了想:“那家中多派幾次歷練就是,一日殺個試探,就可以了。”
何晏晏震驚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居然要用這麽殘忍的辦法,難道……
“……所以,你現在面不改色,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倒是沒有。”
何晏晏松了口氣,就知道,哪有人這樣不要命,這樣的還能是人嗎。
然而下一刻,又接了上去:“畢竟這些還輪不到我出手。”
莫名其妙被凡了一下,何晏晏噎住了:“你很厲害?”
“尚可,”他想了想,謙虛開口,“只不過這一代不如一代,近些年後輩心性都浮躁了些,想來難登大道,本君大概還能再厲害些年。”
“……”
說這話的時候,他表情始終平靜,目光還在觀察着前方,仿佛不以為意,只是随口閑談。
何晏晏看了他好一會,其實有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現在見氣氛合适,她試探性開口:“你怎麽就掉到——”
話音未落,便聽得月照開口:“那東西出現了。”
何晏晏只能止住聲音,隔着樹影,看到了眼前的場景。
高峰之上擺了一個莊嚴的大祭壇。
祭壇周圍圍繞着剛才的村民,祭壇正中間,是一個白衣長發,帶着銀制面具的祭司。
離得實在太遠,何晏晏看不到那個祭祀腦袋上有什麽設定。
但是就在祭壇最高處,她看到了一個小孩和兩個大人被捆綁着。
隔着太遠,她看不清大人的模樣,只能看見那個孩子衣着打扮,正是白日裏見到的青蘭。
她只能垂着腦袋一動不動,不知是沒有力氣,還是無法掙紮。
月照看着前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目光有些晦暗難辨。
“天佑吾皇—”
“國祚綿長—”
白衣祭祀被火把圍繞,對着月光跳着奇怪的舞步,似唱似哭,口中說出晦澀難懂的詞語像是祝神的禱歌。
噼裏啪啦,是周圍火把在熊熊燃燒。
忽然,燃燒的火把熄滅了一個。
随之,那些“人”好像得到什麽指令一樣,紛紛轉過頭。
何晏晏就看見眼前一排骷髅,眼中鬼火閃爍,幽幽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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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獵場。
臨近懸崖,滿地狼藉,帝王禦辇四分五裂,裏頭的人卻不知所蹤。
前方青巒疊重,腳下是萬丈深淵。
天空灰暗陰沉,陰霾蔽日,拂面而來的風帶着細微的雨絲,像是馬上就要下一場傾盆大雨。
“星回。”
餘星回站在這片狼藉裏站了好一會,直到一個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年輕将軍下了馬,四處看了一圈,方才皺着眉開口:“都找過了,沒看見陛下和蘇貴妃,只怕是……”
他望向腳下的萬丈懸崖,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沉默片刻,餘星回沒有接這個話題,只是看着腳下的懸崖好一會,方才回過神,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有勞長風了,那幾個孽障已經處置好了嗎?”
“已經被帶走了,半夏姑娘也找到了,”将軍看着他,神色有些複雜,試探性詢問,“是否要告知……”
“這裏原是靈帝祭壇所在,”餘星回打斷他的幾欲出口的話,轉過身來,“我記得之前也偶有人曾見過一個村落。”
這裏在百年前曾有個村落,關押着犯過錯的貴族後裔。他們世世代代都在那個村落裏不得外出,除此之外,每次“祭祀”都會從那個村落裏選人。
百年前,村落照例開壇祭祀,但是那次祭祀卻出了意外,被祭祀之人怨氣深重,之後毀了整個村落,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喪命,村落也淪為廢墟。
之後帝王将此地推平,之後由經歷代,此處也被改為獵場。
當時的慘案也逐漸無人提起,只偶有幾人見過往日幻境,可從來沒有人進入過那個村落。
他沉下了眼,一時沒有說話。
将軍卻有些等不下去了,他急急開口:“此刻時機正好,你到底在猶豫什麽,何不……”
話音未落,餘星回又打斷他的話,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接上:“郡主是不是還沒找到?”
将軍微微一愣:“什麽?”
這時,前面已經有些人尋來了,将軍皺了皺眉,只能暫且壓下心中疑惑,按着餘星回的指示,悄悄繞到了禦辇後面。
餘星回擡起手,袖間閃過白光,原先四分五裂的禦辇重新拼湊,他再朝着禦辇裏面丢過去了什麽,裏頭也影影綽綽出現兩個模糊的人影。
此刻,其他官員也帶着士兵趕到了。
為首的看了看眼前的情況,再看了看前方孤零零的禦辇,眉頭微動,但還是對着餘星回行了一禮,客氣開口:“太傅大人,陛下如今可好?”
餘星回轉過身,目光掃過衆人,淡聲開口:“陛下受了驚,方才說過不想再見人,請回吧,我會親自護送陛下回宮。”
“無法見到陛下,我等屬實難安。”說話間,他已經大步向前,作勢想掀開簾子,“臣冒犯了,還請陛下恕罪。”
眼看着簾子馬上就要被掀開,但是下一刻,他擡起的手卻被牢牢固定住。
年輕的文臣牢牢拖住他擡起手,冷冷看着他,帶着不容置喙的淩厲。
他原是武将,可是此刻卻被牢牢制住,動不了分毫。
餘星回丢開他的手,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陛下不想見人,請回。”
武将看了他片刻,嗤笑一聲:“知道陛下相信太傅大人,許多事情都交給太傅大人處置,如今太傅大人打算代陛下下旨,不想讓我們見陛下了?”聽出他言語裏的嘲諷,但是餘星回也不生氣,只笑了聲,是鼻間哼出來的短促的冷笑:“陛下受了累不想見,李大人非要見,還帶着這麽多人,大人是虧禮廢節,還是自認謀為大逆?”
餘星回聲音溫和,但是這話說得卻完全不客氣,李大人面色一沉:“太傅大人這是何意?”
他不想放棄,想找個機會去掀簾子查看情況,反而此時,禦辇突然傳出一個聲音,聽起來有些暴戾嘶啞。
“滾。”
李大人一愣。
“朕累了,這幾日誰都不見,滾!”
這聲音夾雜着咳嗽聲,有些不太明顯,只覺得嘶啞又疲憊,一時分不太清,李将軍猶豫了片刻,目光在餘星回身上掃過。權衡之下,他還是收緊了握拳的手,最後深吸一口氣,領罪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