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野穹(三)
“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七點半回來都沒看見你人影,你跑哪去了?你昨天晚上沒在家歇?”陳芸提溜着張楚楚的耳朵。
張楚楚哀哀叫喚着,她媽是沒穿,但這從小的揪耳朵神功這個陌生的女人居然也會。
“我我,我去同學家住了。”
“哪個同學?我現在就打電話去問!問家長!省得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就會連起來騙老娘。你要是真在外浪了一晚,老娘扒了你的皮!”
張楚楚只道完蛋,大概是之前串通好基友次數太多了,陳芸早就有所警覺。
陳芸一看張楚楚這神色就知道肯定有問題,當即擀面杖就捏起來,追得張楚楚整間房子抱頭鼠竄。
“媽,你冷靜一下啊。”
“小混蛋,之前我就睜只眼閉只眼來着。這才畢業幾天,你就宿夜不歸,你能耐了?”
“媽——不是的,唉喲,你別打我胳膊。”
“打你死個狗東西!小小年紀不學好,現在都敢晚上不回來,那以後都敢造反了?”
“不敢啊!手下留情……”
滿屋子嗷嗷亂叫中,清隽的身影站在門前。來人正是春穹,他敲敲門,吸引了母女倆的視線。
“陳阿姨,別打她了,她昨晚是在我家睡的。”春穹神色溫和地丢出一個炸彈。
陳芸張口結舌:“你說什麽?”張楚楚臉憋紅了,不是才說好了暫時先不公布戀情的嘛。
春穹手上拎着喬柒的外套,走過去披在張楚楚身上,細心地挽好她的頭發。在陳芸的目光中,張楚楚坐如針氈。
“昨天晚上太晚了,她說怕黑,就到我這兒來睡了。”春穹誠懇地說,“我昨晚守着她睡着了之後睡的沙發。”
大屁/眼子!張楚楚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記憶,他明明就是抱着她睡一張床的。
“她怕黑?她哪裏怕黑?她夜裏上山打虎都行!”陳芸惡狠狠地盯着張楚楚。
張楚楚百口莫辯,她腦子裏突然閃過的記憶告訴她,她真是找這個借口去春穹家睡覺的。
她有賊心沒那個賊膽,這些年跟春穹一直止步于親親摸摸抱抱。昨晚家裏沒人,月黑風高,她瞅着對面春穹家的燈光,心癢難耐。
跑到人家家門口敲門,又是“家裏沒人” ,“人家怕黑”,又是“一個人無聊”,“失眠睡不着覺”,胡言亂語七拐八拐地爬上了春穹的床。
張楚楚掩面,實在不忍回想這具身體之前到底幹了多少“好”事。
陳芸虎視眈眈地看着兩人,張楚楚正以為她要憋個大招,結果她反倒笑起來了,笑得張楚楚一個激靈。
“我啊,也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家長。春穹我也算從小看你看到大,你也知道我們家楚楚啊,雖然腦子笨,但人是好的。但她啊,有時候不太懂那些男女之間的事兒……”
春穹心想,昨晚她抱着自己睡,一雙手沒個消停。又是摸又是捏的,叫他氣血翻湧,難耐躁動。喝止也不停,就賊兮兮地看着自己,真似個老手。
“她年紀也不小了,卻還老是粘着你,哎,這回真是太不像樣了!我非得好好把她揍一頓。”陳芸笑着笑着就拉下了一張臉,陰沉地看着張楚楚。
張楚楚被她眨眼的變臉給驚了,瑟縮地靠着沙發。多年來被老媽棍棒教育下的張楚楚,即使清楚地知道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真正的母親,也反射性地感到害怕。
春穹道:“陳阿姨,不關楚楚的事。是我……”
說到這裏,少年的臉帶着薄暈,暖陽為他的容顏萦繞出玉似的光澤,他眉眼愈發溫柔了。“是我喜歡她。”
喜歡這兩字說出口,陳芸頓時眉開眼笑,拍了板的語重心長說了一堆話,成功将張楚楚賣了。
全程沒有話語權的張楚楚:“……”
……
雲卷雲舒,天空是深遠而純淨的藍,天際線被霧霾藍的工廠房占據,化為一條長緞帶。
張楚楚站在老舊的樓房上,眺望遠處的風景。
在這裏,有人,有房子,有風景的地方都有種特殊的美感。不同于現實世界,它時間似乎更加緩慢,風更加輕柔溫暖,天空沒有陰霾,安靜的街道拐角,老舊樓房,都有種畫家筆下凝固了的不真實寧和之感。
真的不像人間。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啊。
張楚楚深深吐出一口氣。緩慢的生活節奏,舒适的溫度空氣,人與人之間平淡卻溫和的氣氛。
來到這裏的一個月,張楚楚也适應了這裏的生活節奏。不得不說,實在是舒适怡人。
起先她不是不害怕焦慮的,陳芸性格再像媽媽,青梅竹馬再好,生活再舒适,這都不是她真實的世界。
她找了許多偏方想穿回去,比如有流星雨的時候大晚上跑到山崗上看流星雨,去圖書館查資料看有沒有特殊的方法通道,馬路上英勇救了一個小孩子,也是存着不成功就成仁,也許一不小心就成仁穿回去了的想法。
張楚楚實在還是有點慫,不敢搞個跳樓穿越或者車禍穿越啥的,萬一真死了怎麽辦?
折騰了一兩個星期,一邊應付着竹馬,一邊應付着家人,疲憊不堪。
而後一晚上倒頭就睡後,張楚楚夢見有人對她說話
“想回去是吧?”
“想!想!”
“把陽燦春穹收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收、收了?”
“對。”
“腳踏兩條船?”
“對。”
“等等,腳踏兩條船怎麽搞?萬一別人知道了怎麽辦?我……喂?喂!人呢?”
一覺醒來,張楚楚面色沉重地坐在書桌前寫下一行字: 論,如何成功腳踏兩條船。
沉迷綠了春穹的張楚楚做賊心虛,近些日子老是躲着春穹。自從上次在陳芸面前承認了關系之後,陳芸明示暗示兩人啥時候扯證。
張楚楚苦不堪言,還是春穹救場,說現在大學還沒上,起碼大學畢業了再說。陳芸喜歡他得很,既然承認了關系了,到了手的女婿,那也不着急。
馬上九月開學,《春之穹,陽之燦》的劇情也即将開始。
春穹憑借自己優秀的成績考上了貴族學校,輝耀學院,張楚楚作為女主當然也考上了。
不同于原文張楚楚是自己本身勤奮好學考上去,張楚楚回憶以前的情節,她是被春穹初一到初三日日勤奮補課,硬生生填鴨填進去的。
一念至此,張楚楚忍不住心酸。現實中她從小成績也不好,大學還是好不容易考的個二本,沒想到穿到書裏,自個的腦子還是不開竅。
張楚楚無法辨別以前的記憶是不是因為她穿過來而改變了,跟個真的一樣。但是她始終記着,這就一本書,所有人都是NPC。
所以,腳踏NPC兩條船怎麽能叫腳踏兩條船?這叫智慧的攻略人物!
成功催眠了自己的張楚楚挺胸擡頭,拎着箱子,大步踏進恢弘大氣的輝耀學院。
然後,她栽了個跟頭,撞到了人。
見鬼!她已經盡量小心翼翼好好走路怎麽還能平地摔!
“對不起對不起……”
張楚楚手忙腳亂地拍着自己裙子,觸目就是一張驚豔絕倫的臉。
他身高一米□□,高高在上看着她的時候投落的陰影能完完全全籠罩住她,襯托得她跟個小可憐兒似的。
他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眼睛漂亮又英氣,冷冷地,桀骜地,像看一只螞蟻一樣看着她。眼下是英挺的鼻梁,薄而清潤粉嫩的唇緊抿着,多了幾分少年的俊美。
他耳垂有着個晶亮的水綠色鑽的耳釘,陽光下閃亮亮的,耳釘讓他愈加多了幾分不羁。
他就是陽燦。
世界名列前茅的財團貴族的繼承人,母親是輝耀學院董事長,高二年級的學長,校草,學校一霸,有一大票後援團,一幫圍繞周邊的小弟的偶像劇男人。(曾經看到這裏時的張楚楚 : _>` 還能再扯點嗎?)
陽燦俯視着坐在地上的張楚楚,只是看了一眼,就輕飄飄移過去眼神,邁開腳踩上張楚楚袋子裏掉出來的粉色小熊毛巾,又一腳踩上她的書,輕巧地走過去。
張楚楚深呼吸一口氣,迅速用手抓住了他的褲子。
“喂,同學,你等等。”
跟在陽燦後面的一大票人,在張楚楚身後,外加他本人,都停住了腳步。
“喂。”張楚楚坐在地上,揚起臉,看着他說。“你踩到了我的東西。”
陽燦背對着她,旁邊一群人都屏住了呼吸。許久,他發出一聲嗤笑,轉過臉。
張楚楚毫不退縮地看着他,又重複了一句:“你踩到了我的東西。”
陽燦眼神落在她臉上,肉眼可見可怕輕蔑的氣場迅速蔓延開,他看了眼地上的書,道:“新生?”
張楚楚:“是新生。怎麽,新生就能随便欺負嗎?我撞到你是我不對,向你道歉,但你明明看見還要踩我的東西。”
“新生不懂規矩啊。”一個男生插嘴。張楚楚看了他一眼,猜到他是文裏陽燦的頭牌狗腿子趙澤。
“松手。”陽燦淡淡說了一句。
張楚楚松開手的一瞬間陽燦的鞋子就輾了下來,碾壓着她的手在地上踩了一腳。
“踩了你的手,不客氣。”
“嘶……”張楚楚一聲抽氣,陽燦輾了輾,松開腳,轉身離開。
“喂,你這個小混蛋,你媽媽沒有教你做人要懂禮貌嗎?”
“嘶……”這回是周圍的一群不良男生發出的抽泣聲,他們驚恐地看着張楚楚。
陽燦眼含戾氣,轉身道:“你喊誰小……”
張楚楚猛虎般撲了過去,陽燦一驚連忙避開,用手臂去擋,張楚楚抓住他光潔的手臂,一口就咬在了他手腕上。
陽燦一把把她推開,張楚楚神速裝好書,起身就推開呆愣的一群人沖了出去。
“混蛋!”
陽燦怒極,張楚楚已經跑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