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大山身處,連綿不盡的山,郁郁蔥蔥的林,漫山遍野的樹,九曲回腸的河流。一切都那麽美好,讓人忍不住想要贊美太陽。
“給我站住!”一聲怒吼很不配合地響起,驚起一群林中栖息的飛鳥,真是煞風景。
鏡頭拉近。不合時宜的喊叫聲從群山夾縫中一片規模不大不小的村莊中傳出。
村子建在三山之間,背靠山麓,面前橫陳一條湍急的河流。中流擊水,泛起雪白的沫子。村中吃水,皆在此取用。
村中阡陌交錯,此刻正在上演一出“大逃殺”的戲碼:一個十多歲的瘦弱男孩正死命狂奔着,讓人驚嘆其弱小的身軀內竟蘊藏如此力量。
他貌似極受歡迎,後面綴滿了同齡孩子。他們手中揮舞着木棒板磚,嘴上熱烈的叫喊着,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達自己的熱情一般。
男孩無奈,在如此盛情下落荒而逃。爺爺說過:真正的腕兒從不回頭看粉絲。男孩此時正堅持貫徹落實中,還不時抽空回頭沖熱情的腦殘粉吐幾口口水??????
此村名喚夏府。顧名思義,村民都姓夏。這夏府村民平日裏表面上鄰裏和睦,見了面和顏悅色你吃了沒我吃了沒,實際上背地裏不知道互相捅了多少刀子。
但是呢,他們又非常團結。當村裏有外人來的時候,他們就放下所有私怨,一致對外。等外人被他們整的服服帖帖了,他們又開始靜下心來專心內鬥,從古至今數百年來皆是如此。
男孩一家當初來到夏府的時候便是如此。他們無故找茬,往死了排擠男孩一家,也因此夏府和男孩一家結下世仇。
帶頭的是夏渺玉,夏老爺的兒子。長得肥頭大耳,油光滿面。早中晚頓頓不離肉,一根菜葉子都不吃。照這個趨勢吃下去,長大了“三高”“心腦血管堵塞”什麽的富貴病少不了,可憐跟在他身後的其他孩子,一個個和男孩一樣面黃肌瘦。普通村民家和村長家的生活差距立刻便能看得出來。
“你再跑,逮到打斷你的腿!”夏渺玉抖着肥肉,喘着粗氣大吼。
“誰停下誰是你祖宗!”男孩頭也不回罵道。然後,所有人都停下來了??????
最終男孩以頑強不屈的求生本能贏得了本場比賽。一溜煙竄進後山茂密的林中,留給衆人一個潇灑的背影。
男孩今年十三歲。十三年前男孩父母并爺奶,為了躲避仇家舉家來到夏府,便在此紮下了根。
由于夏府人極端排外的風俗,一家人便只得在村外落戶。在這個村裏,沒有信仰,不信鬼神,金錢至上。
是年,男孩呱呱墜地。母球難産去世,生下的男孩也體弱多病。但還好家裏的男人都還在,還能撐得下去。
然而三年後,消沉的父親無故離去,自此沒了音訊。禍不單行,奶奶念子心切再加上悲傷過度,不久後離世。留下爺爺和還未記事的男孩。
爺爺想想,覺得死了算了,又看看剛三歲大的孫子,算了,不死了。于是,這十年裏,爺爺又當爹又當媽還當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總算保住了孫子這條弱不禁風的小命。
後面的喊叫聲消失,男孩還是沒敢放慢腳步,直到抽空回頭看了一眼,這才敢停下。
接下來幹嘛?男孩心想,回家吧。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舉目四顧,除了樹還是樹。往哪走都是路,可哪條能回家?
“原路返回。”一拍腦門“剛才從哪來的?”
晚飯後,夏渺玉心裏開始有些不安,他沒看到男孩從林子裏出來。要是男孩出點事,回不來怎麽辦?男孩爺爺的威風他是聽村裏人講過的。
想當年他爹夏老爺帶頭排擠男孩一家,男孩爺爺一怒之下掂着兩把西瓜刀,從村南頭一直砍到村北頭,整整殺了十三只!十三只雞,五條狗,兩只豬,外帶砍壞了不少人家的門框子,砸漏不少鍋底。那叫一個兇狠啊,簡直就是惡棍!流氓!
尤其是帶頭的夏老爺,被追着砍地哇哇亂叫,顏面盡失。
打那之後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夏老爺忍辱負重,時刻不忘複仇之事。可是現在那老不死的還活蹦亂跳的,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那他孫子要是出點差錯,還不得再來屠一波村??????
夏渺玉正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他爹的時候,一個面相猥瑣,體态臃腫,五短身材的男人急匆匆沖到他房裏,此人正是夏老爺,夏渺玉的父親。
夏老爺問夏渺玉“你是不是又去招惹那小雜種了?”
夏渺玉大驚,自己還沒說呢,爹怎麽就知道了?他支支吾吾了半晌,點點頭。
夏老爺罵道“你他娘淨給我惹事兒!”
夏渺玉不安道“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沒聽見外面那老兇神找孫子的叫聲嗎?我問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村裏幾乎所有的??????所有的孩子都知道。”夏渺玉意識到犯了大錯,老老實實地招了。
“你??????”夏老爺氣結。
現在爺爺正挨家挨戶打聽孫子的下落,要是有哪個當時在場的孩子不明就裏地說出去,雖然夏老爺家裏惡仆無數,不怕爺爺殺進來,但麻煩肯定不會少。而且夏老爺認為,如果爺爺依舊雄風不減當年,那他殺進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夜幕下,夏俯猶如一只潛伏的嗜人兇獸,雖看不清其具體外表,單單只看其規模之大,占地之廣,院牆之高,足可知夏老爺財大氣粗。
夏老爺正急的來回踱步,外面忽的傳來敲打院門的聲音。他腳步一緩,嘆口氣,對旁邊的下人道“去告訴管家,不要開門,先問清楚是誰。”下人剛轉過身,夏老爺又道“還有,讓老丁招呼人守好院牆。”下人應一聲匆忙離去。
“你他娘開門啊,你有本事搶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啊??????”爺爺在夏俯門外大喊大叫。他打聽了好幾家,矛頭一致指向夏渺玉。心急如焚的爺爺便立刻趕到夏俯讨要孫子。“姓夏的,把孫子還給老子,要不然我砍死你!”
夏老爺站在門內回話,裝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說啥,我沒見你孫子,你憑什麽管我要孫子?”
“幹你娘!你還裝傻。問問你兒子就知道了。”爺爺咬牙切齒。
夏老爺死不承認“我兒子知道個屁,關他啥事。你去別地兒找孫子吧。”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跳過去砍死你!”爺爺威脅道。
“有本事就試試,老不死的。看你還有那個本事沒有。”夏老爺說這話時心裏也在打鼓,畢竟當年的爺爺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靜了片刻。門外傳來“噗。”的一聲,再沒了聲響。
直到第二天,仆人才發現門外已經風幹了的暗紅色的血跡。
夜幕低垂,偶有一塊極薄極小的雲塊遮住月亮,片刻後又悄然而去,似乎從不曾出現過,亦不曾來過。
月光透過樹梢灑在落滿枯枝敗葉的地上,陰影倒映在地面,縱橫交錯。不時吹過一陣風,樹梢輕輕擺動,地上的影子随着擺動,就像無數森然的鬼影。
男孩又累又餓,甚至連恐懼感都被沖淡了許多,只想着趕緊回家,美美地吃上一頓,倒頭便睡。啊,回村的誘惑!
正神情恍惚之際,忽覺眼前一亮。有光!這荒山野嶺,難道還有人家?
男孩遠遠地便看到了林中發出的彩虹般的光芒,光亮從繁密的樹梢間隙穿過,被分散成一縷縷的光柱射向漆黑的天空,讓人産生一種朦胧的夢境感,仿佛真的身處夢中。
男孩站在一所蒼涼的古宅前,無數只小燈籠在空中飄蕩,綠的、黃的、紫的,各種色彩在空中胡亂點綴着,上下翻飛,閃閃爍爍,時而落于草叢之上,時而落于各色花瓣之上,交相輝映,如夢似幻。仿佛天地間都充滿了光怪陸離的色彩。
古宅被映得如披彩霞。那模樣就像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強行穿上可愛的藍白胖次一般。騷氣中帶一點小俏皮。
男孩宛如智障兒一樣看着此景,被震撼的久久回不過神來。這一發現讓男孩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抵達極樂淨土,從此得道成仙,快樂西天。可惜并沒有。
古宅的院門烏黑厚重,向來不知在此經歷了多少年寂寞的歲月。男孩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仰頭見門兩側個挂着一盞燈籠,燈籠歷經風雨,早已千瘡百孔。保持着仰頭的姿勢,男孩腦中忽的想起了爺爺曾經給自己講過的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其實也就十來年)村裏有個夏老爺,家財萬貫但德行不好。
有一日,他突發奇想,斥巨資在後山造了座豪華宅邸。結果沒住幾天就招惹來了不幹淨的東西,家仆一個一個見鬼,鬧得夏俯人心惶惶。村裏人都說是報應。後來連夏老爺自己也見鬼了。且說一天晚上,夏老爺起床撒尿,睡眼惺忪之際忽聽得屋外狂風大作,刮得門窗噼啪亂響,屋裏随即亮起陰慘慘的綠光。
一個十多歲的女娃突然出現,站在卧室正中,背對着夏老爺,渾身冒着鬼火。當時就把夏老爺吓得放了個涼屁。接着那女娃幽幽地笑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
待夏老爺看清了對方的連,哇的慘叫一聲,吓得昏死過去。第二天便攜家帶口離開夏府,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走的時候嘴裏還不停念叨着什麽:農村已整改,套路深似海。??????
脖頸傳來酸麻的感覺,男孩回過神來,低下頭,面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準确來說是一個女孩,女孩看起來和男孩差不多年紀,身着一襲淺綠色曲裾,此時正等着好奇的大眼睛在仔細觀察男孩。
男孩敷衍地“啊”了一聲,也開始大量女孩。
男孩坐在臺階上,女孩站在臺階下,彼此正好可以平視對方。當兩人對視時,男孩仿佛被那對綠意盎然的瞳孔深深的吸進去。
那眼中好似有一潭綠波,像碧空如洗下的胡泊,想無暇的翡翠,像??????男孩極力思索着,像漫天螢火蟲!他差點脫口而出。
“你在幹嘛?為什麽一直堵在我家門口?”女孩原本就對人類沒什麽好感,再加上現在對面那個疑似變态的男孩看着她的眼神逐漸變得不可描述,頓時又氣又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