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盯着面前那一小碗紅茶愣了一會神。
“你……真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了。”
路邱看着她手上起起落落的皺紋,說到。
“……剛剛我訓他們的時候你也看見了…人小不争氣…哪像你起碼還能解決一下礦隊的施工問題…”
家丁在陽光中撇過頭,皮膚下仿佛有銀塵在閃閃發光,遞給路邱一枚小茶碗。
“沒有事…要不是我自養困難…我到後來也不會聯系上你們…”
路邱接過那枚瓷質的小茶碗,鼻尖嗅嗅,紅茶醇厚的香氣,頓時讓他感到滿足。
“你知道……你昨晚……在礦井裏發狂攻擊別人的事情麽。”
家丁又回到了剛剛那種嚴肅的坐姿。
“啊?!”
家丁這個人路邱不是不熟悉,她現在這幅狀态,有很大的可能是在說實話。
“我那兩個兒子告訴我的……你在差點釀成人禍之後突然驟停下來。”
路邱的腦中突然浮現出自己的肩膀被颚角刺穿的那一幕,在這同時自己左肩的肌肉又抽搐起來,仿佛在重演昨晚的痛覺。
“……王爺啊,今天有些事情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小時候的那那些事情…你應該記得吧。”
“您是說父親麽…記得。”
“哎……我也不問你什麽什麽接不接受學校培養了……夏渺玉那個小姑娘倒是挺厲害的……昨晚估計她把你送回家了…今天在學校處分了她違反鎮規這件事。”
“夏渺玉她也是孤兒,有些她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清楚。”
“好了……你走吧…”
“嗯。”
路邱将自己手中的那盞茶一飲而盡,在一陣讓他感受到昏厥的茶香中站起來,走向大殿的大門。
手伸向那個做工精細的門把。
“王爺?”
沒有開門,家丁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什麽事?”
“會畫符咒了……本事也不小……這裏的環境不太适合你……可以考慮出去闖一下。”
“嗯,謝謝你。”
路邱走出大殿,依舊有禮貌的慢慢關上門。
迎面兩個金發的倒黴蛋走了過來,頭不擡也不低…
“哎…”
他嘆了一口氣,恢複到平常那種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感情的表情。
老狐貍就這麽想讓我離開這裏啊……
從家丁那裏往家走的時候,路過夏渺玉的家門看見同樣是紫色頭發的小男孩蹲在路邊玩耍,路邱愣了一會。
但是到了最後也是什麽東西也沒有想。
反正紫瞳紫發的人在這裏并不是不常見。
路邱反倒聽經常在地方自己種地的時候也來勞作的一位老伯說,紫禁城中的這種體貌,在這方圓幾千裏的地方,算是稀缺。
順帶一提,夏渺玉家中并沒有什麽人在……
那麽……
“路邱?你今天上午又在家裏折騰什麽……”
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麽着,路邱回到家中時,夏渺玉正翹着腿,坐在餐廳的老木搖椅上翻看早就被路邱團成球,甚至還有那些破碎不堪的符紙。
“啊?”
路邱換下拖鞋,整整自己身上的黑色襯衣。
“你今天不也是沒去上學?去哪了?”
“那都沒去……在家裏接受學校的安排好好反思當個好孩子。”
夏渺玉讓自己的暴露在褲腳外的半條小腿從餐桌上移開,下巴頂住手肘,趴在桌子上:
“家丁叫你了?”
路邱進到自己的房間裏,拿出那一小瓶特制墨水還有那只畫符筆,回到餐廳拉出椅子,鋪開符紙,開始寫。
“對啊…她跟我聊了聊昨天晚上的事……夏渺玉?”
路邱一個符字寫到一半,擡起頭望向夏渺玉時候,表情充滿某種疏遠。
“咦?”
夏渺玉歪了歪頭,咦了一聲,紫色的長發擋住半邊臉,表情很迷離。
路邱只是保持他剛才那個姿勢,不動。
再然後夏渺玉就突然沖他伸出手,伸到半空使勁往頭頂一抓,揪住一撮毛,然後揉揉。
最後路邱甩開夏渺玉的手,卻發現她已經起身去廚房裏面了。
“今天晚上我住在這,一會吃飯。”
路邱:“……”
用驚慌之餘還剩下的神智,牽動全身的暖意,向着背後即将要撞擊上岩石的那一部分血肉灌注而去。
甲蟲的鞘翅因為簡單的神經并沒有急速合上,當背後的劇痛在腦海中爆炸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興許是這點微不足道的緩沖才讓之後的自己有着那麽多反擊的氣力。
這是只年邁的蟲子,位于它頭部右邊的大颚有裂痕。
當颚間被夏渺玉當做撬棍捅入甲蟲外骨骼與頭部的縫隙中時,紫色的晶片從這奇怪的兵器前端脫落。
該逃跑了。身後的岩層看似光滑,但其實質地很輕,對于現在的處境來說可說是稍微用點力就能造出一串粗糙的斜面供應攀爬。
但是就當夏渺玉将目光轉向路邱那邊的同時,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叫聲正從他的肺腑中噴發出來。
那只甲蟲的一只颚尖刺進了他的肩膀,血像小河一般流淌出來。
鎬頭掉在一邊。
夏渺玉驚慌失措的跑了起來,但沒想到又被一只甲蟲的硬質甲殼擦中身體。
染血大颚的上方,紫晶片刺進了少年的軀體。
那兩個夏府此時剛剛被從洞穴上方垂直砸落下來的一只甲蟲沖散彼此。
符紙散落一地。
甲蟲将大颚提起,少年被懸吊在空中。
剪刀型的兩端,分開。
夏渺玉的長發略過鐮颚,斷成兩半。
那只畜生即将要終結男孩的生命的時候,詭異的動靜響徹整個洞穴。
那些散落到地上的符紙像是受了什麽能量的牽引,紛紛浮空飄起。
有幾張符紙自動折疊成合适的形狀,插入那個大型甲蟲骨與骨之間的夾隙,爆炸。
不知不覺已經是用上了全身力氣,推開面前的那塊硬硬的骨板。
夏渺玉卻看到,已經完全不像路邱的路邱。
在他受傷的手臂上,符紙包圍住傷口,卻絲毫沒有想讓它停止的意思,反倒是散發出耀眼白光的整條左臂,都像是受到了什麽東西的獻祭一般。
黑色的符文爬上肌膚,流淌進眼眶,一柄白色的長矛從漸漸成握持狀的手中浮現。
此時的他面無表情。
那只斷掉一顆大颚獠牙的甲蟲敞開甲殼,露出自己的所有蟲翅。
向着路邱沖來。
“然後你知道麽。”
“撲通。”
戴着厚厚手套的夏渺玉,将一大盆魚頭湯放在餐桌上。
“那根長矛剛剛刺進那只甲蟲的身體裏。”
“噗啦……”
夏渺玉将座椅拖出來,手套撇掉。
坐好。
路邱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夏渺玉。
“你說我?……”
黑發少年在拿起筷子之後,筷子第一個指的不是桌子上冒着騰騰熱氣的紅燒魚頭,而是他自己的鼻子。
“自幼孤兒的你,噫~”
夏渺玉用勺子舀起湯汁,澆進自己碗中熱氣騰騰的米飯裏。
“我做的還可以?”
“啊啊……真好吃…這個魚那裏來的?”
“這個?”
夏渺玉明知故問的用筷子戳戳魚眼睛。
“你就不用管了…”
“……”
路邱将積累了一下午一邊打算當餐巾紙用掉的廢符咒推到一邊
“于是那夏府今天在學校看到我的時候很不正常…我當時是怎麽吓到他們的。”
“你還真是個濫好人啊,還惦記着他們?”
夏渺玉手中的筷子在她面前那部分空氣轉圈。
“不是……說實話我倒是真的挺在意你說的那個樣子的……包裏的符咒不夠下個月用的了……原來是因為那樣才少了那麽多。”
紫禁城內,有一書院,為朝廷所設立,書院前門的匾額上,挂有金燦燦的“凝道”二字。
有個書生是凝道書院的一名老生員,因多次考舉不中,無顏返鄉,便留在了書院,做起了雜務,日子倒也過得悠閑。
這天,是各地生員登名入冊的最後一日,有個書生被安排在了書院門口接候新人。
“都最後一天了,該來的早來了,都這個時辰了還能有什麽人來啊,馮老真是多此一舉!”有個書生百無聊賴的倚仰在一張太師椅上,捧起一本書蓋着臉,嘀咕不休,沒一會竟睡着了。
就在這時,書院大門,迎來了一輛風鈴四挂,竹簾卷起的馬車。
馬車上跳下來一人,正眼一瞧是位身穿褐衣,皮膚黝黑的農家少年。不過與普通的農家少年相比,眉目間倒是多了股靈動,給人帶出幾分機敏之感。
駕車老人,眯起眼,露出不多的幾顆黃牙說:“伢子诶,這裏就是凝道書院了。”
聽見老人的話,少年雙手交疊,向老人作了一揖,說道:“謝老人家,笑聲感激不盡。”
乃此次童試的廪生之首,受命前來入青州的府學—凝道書院。只因路上出了些意外,被耽擱了幾天,所以至今才到達凝道學府門前。
老人搖了搖頭,笑而不語,揚起手上的鞭條,調轉了車頭,在殘陽中,帶着一陣馬蹄聲和風鈴聲揚長而去。
“……嘿!你這人講不講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偷了!”
“你沒偷,那為什麽名冊在你手上?你該不會是沒考上,想偷來,借此入學吧!”淩齒寒眼睛一橫,一個箭步沖上前,殺豬般的尖聲叫道:“給我拿來吧!”随後一把扣住秦真拿着名冊的手腕。
正想着一個反擒拿,将一個制服,交出名冊。可僅憑一個薄弱書生,又怎能拿的下天天鋤土插秧的農家少年呢?
日薄夕暮,光影疊嶂,山林間郁郁青青的樹冠被映在了書院的匾額上。
而夏莺韻也重新打扮了一番,這個妙齡的少女,長着鵝蛋臉,皮膚雪白,眼睛大而俏皮溫柔可愛。整個人活潑靈動就宛如天上的明月一般交接澄澈,美麗動人。
換上粉嫩的夏裝,和池邊荷花成為了一景。這個夏莺韻倒是比夏韶華讨人喜歡的多,看見淩熾寒走過,滿臉賠笑的行李問好。聲音清脆可愛,莺韻雖說是最小的,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
但是她也是從小通文墨,東書法的,除了唱歌之外,有一副好嗓音以外,還會吟誦幾首詩呢,雖然光芒遮蓋不住夏渺玉的。倒是比那兩位姐姐的光芒要多了很多呢。
她頭上的秀麗的小簪花待在頭上,看着真讓人舒服呢。這些人來到這河水旁,荷香宜人。湖邊植滿茂盛的小草、小花、荷花與荷葉,
迎風飒飒,幾只水中物、小鴨子戲其間。十分的熱鬧。夏渺玉和淩熾寒漫步在水邊游廊,說說笑笑,談笑風聲,引得所有都嘲笑。
夜天聽到下面的嘲諷,臉色煞白的握緊了拳頭,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地刺進了手心之中,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痛……
然後扭頭頭也不回的向場外走去。而這時,一個少年跟着夜天一起走了過來跟在他的旁邊面色猶豫的看着夜天,他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怎麽說。
而在這是迎面走來幾個少年,走到夜天的面前。為首的那個少年一臉高傲的對的夜天說“呦,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