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還算寬敞,三人一組,面對面坐下六個人一點也不會嫌擠。
當秋記者進來之後,小樓心想:三個女的面對着一個男的對視而坐,未免有些太過傻氣。于是,她便挨着記者先生坐下。讓小鳳和明珠并排坐在對面。
秋墨染越發感動起來。
為了證明自己的衷誠和來意,他沒有立即介紹自己此行的細節,他倒轉回述起秀山鎮的事情來:
“軍長太太沒安好心!葉小姐你可不能跳進火坑裏去啊!”
秋記者一時情急,直接抛出了一個重磅話題。對于記者來說,這一招乃是慣用的手法。要想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和興趣度,必須直奔最給力的主題。
秋記者賴以取信葉小樓的主題就是:壞事全是軍長太太逼他幹的!他本人對葉小樓毫無惡意。
還好潘小鳳坐在對面,一時還不至于蹿過來揮手揍他。
不過,他心中還是略感害怕。
一邊說着,一邊向着小樓的身邊湊了過去。
這是本能的瑟縮反應。
秋記者這時候根本沒有機會起色心,他也沒那色膽。他并不是想要蹭上葉小姐的身體去吃個豆腐什麽的。他完全就是因為當衆爆出了軍長太太的隐私醜聞,害怕遭到潘姑娘的當面毆打。
很明顯,這一夥兒裏頭,葉小樓才是當家老大。
于是秋墨染不自覺地瑟縮着,躲向葉小樓的聲旁,依偎着,試圖尋求她的保護。
葉小樓當時就有點哭笑不得。
被這個神經病記者這麽唐突地傍上身來,那是絕對不可以的!不過,他害怕遭到潘小鳳毆打的意圖也是十分的明顯。另外,他此刻正要揭露軍長太太僞善背後的隐藏的黑幕。這倒是件葉小樓想要聽聽的事情。讓路明珠和潘小鳳兩個單純女生,側面聽一聽世界的腹黑一面,對于她們的成長和成熟,也是一件積極的事情。
全盤考慮起來,秋記者的熱情必須予以肯定,必須保護他,讓他得到他想要得到的安全感。讓他繼續說下去。
于是。小樓認認真真地告誡小鳳,說道:“小鳳!乖乖地坐着,不許起來。無論秋先生說什麽難聽的話,你都得忍住!”
說着說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道:“小鳳你對人家太兇了,瞧你把人家吓成啥樣兒了!人家是記者啊!是自由輿論的代言人啊!壓制民衆輿論,那是反動軍閥才幹的事情。小鳳你是個進步女青年,可不敢去學你家那位大帥姑爹老爺!”
她是調侃着說的,并不十分認真,她也不想為了一個無厘頭的外人,傷了小鳳的心。
所以,小樓先做了一個側身避開同時推開秋記者的動作。卻又做的并不十分堅決。一邊推搪着眼鏡記者先生的冒昧來襲。一邊專心看着潘小鳳接下來要做的反映。
倘若小鳳暴走,說不得,只好出手将她攔下。
倘若小鳳聽話,乖乖的蹲着不動,不對秋先生的人身安全繼續構成威脅的話。那麽,小樓就可以果斷将糾纏而至的神經病記者遠遠從身邊攆開去。
這時候,對面坐着的潘小鳳表情十分憤怒。
她好似随時就要爆發的樣子。
潘小鳳怒目圓睜,雙手握拳,貓着腰,好像腿上也在蓄力,一副随時就會撲過來撕了秋記者的一張臭嘴似的。
虔誠的修女路明珠臉上露出關切和同情的神情來,輕輕拽着潘小鳳的一只胳膊,令她一時撲不出去。
——小鳳這是不想聽小樓招呼的樣子啊!這可不好!
葉小樓萬般無奈,只好站起身來,遮護在秋記者的身前,擋住了潘小鳳的去路。
這個年月的火車包廂裏頭,在面對面的兩排沙發長椅之間,并沒有隔着後世火車車廂裏頭常見的那種茶幾。
小樓只好站起來擋住小鳳的去路。
她有點不大高興,皺眉微愠道:“小鳳!你怎麽不聽話呢?就算這位記者先生造謠污蔑!你也得尊重人家說話的權力!”
小樓的嘴裏雖然是這麽說着的,她心裏的底氣卻大感不足。
“我雖然不同意你的見解,卻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力”這種程度的意識,恐怕一時間是很難跟潘小鳳科普明白的。
小樓要想讓小鳳聽話服軟,并不能靠着大道理。
只能靠着公主身份和tp關系。
潘小鳳出身山賊世家,不服王化已經成了川東北南江縣匪徒的默認習慣,她對于早已覆滅的中華帝國洪憲公主,必定是沒有什麽尊敬感的。驅動着小鳳姑娘乖乖聽話的,也只能是tp情誼。當然,小樓身上隐藏的公主屬性,對于tp關系的建立,其實也是頗有影響力。只不過,潘小鳳素來所服的,并不是葉小樓的出身,而是因為先有出身而後慢慢形成的tp愛情關系。
現如今,小樓和小鳳經過了若幹時間的疏遠隔閡之後,小鳳這丫頭的心思,很明顯已經變了。
科學的說,小鳳姑娘其實已經精分。小鳳對于眼目下親眼所見的這個葉小樓,心懷諸般怨念和猜疑,各種不服不滿。同時呢,小鳳內心深處,對于昔日哪一個曾經的葉小樓,癡迷衷心,誓死不渝……葉小樓表示完全可以理解這種輕微的精分狀況……這其實也就是少女懷春時期常見的一種妄想執念。她以為她愛着她,其實她并不是真的愛她,其實她只是森森地愛着她所想象的那個她。
這件事情處置起來還真有點棘手。
為了讓小鳳乖乖的聽話,為了讓自個兒身邊多出這麽一個忠心效力的死黨,葉小樓就得勉強自己去積極出演一個并不真心的t角色嗎?
這麽欺騙人家小鳳姑娘付出的“一片真情”,那是很腹黑也很無恥的啊!而且,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必要啊!
潘小鳳又不是個權傾大重慶地區或者威震武漢三鎮的女少帥。
如果葉小樓是個功利主義者,狠下心來利用于她,等劉賀二位侍衛找到之後,尋個由頭攆走潘小鳳也就行了。
但小樓并不打算這麽去做。
如果葉小樓略有一點白蓮花聖母氣質的話,良心發現泛多情泛人道主義愛心爆發,幹脆就推倒了潘小鳳,拿根黃瓜出來真的把她給t了,倒也不是件壞事兒。
偏偏葉小樓也不是這樣的一款。
葉小樓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個心思兒萬般複雜的糾結貨,從某種意義上講,其實她就是一個最正常不過最貼近标準人類大衆心态的模板類型,一切俗不可耐的日常小毛病,在她身上全都有。
于是葉小樓一邊挺身站起來掩護着秋墨染,一邊教訓潘小鳳,加重語氣道:“小鳳!你敢不聽我話!我就不敢留你了!你要麽乖乖的聽話,要麽回到潘大姐身邊去,或者回南江縣老家去。”
“不要你了”這也是女攻威脅女受的一種常見手段。
這一招倒是見效極快。
潘小鳳之前還是一副母老虎虎視眈眈,張牙舞爪,作勢欲撲的架勢,聽到葉小樓這麽一說,小鳳當時就洩了氣……她的自尊心和感情面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似的……
潘小鳳忽然崩潰,手足忽然變得乏力,又是傷心,又是無助地向着一邊倒了下去,路明珠趕緊抱住了她。
小鳳身子一歪,就勢撲在路明珠的肩頭,無聲抽噎起來。
她沒有哭出聲來,甚至也沒有啜泣埋怨什麽。
只是她的肩頭,不斷發出微微的顫抖。
葉小樓瞧在眼裏,心中覺得不忍,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留待事後,再找機會開導和安撫于她。
現在,葉小樓對着潘小鳳,暫時啥也做不了。
“明珠!你好好幫我教導小鳳!她分明就是想歪了事情,而且,态度也有點桀骜不馴,不能太慣着她了。”
小樓這番話說得言不由衷,這話其實是說給小鳳自己聽的,并不是真的吩咐路明珠。
路明珠根本“教導”不了任何人。
雖然一時間車廂裏弄得愁雲慘霧,氣氛變得很不愉快,不過,小樓的目的還是成功達到了。她的目的就是讓潘小鳳乖乖的不要搗蛋,讓秋記者盡量多地揭發出軍長太太易潘氏的腹黑一面來。
現在,潘小鳳既然已經消停了,那麽,也就不用再胳膊肘兒向外拐去罩着秋墨染這個壞人。
“閃開!坐回你該坐的地方去!”
小樓回過來,其豐富地呵斥道。
其實秋記者也沒怎麽得罪于她,小樓這是因為對潘小鳳心懷不忍,把小鳳适才替受的委屈,一轉手發洩到了姓秋的讨厭家夥身上。
秋記者方已得手,趁着亂,裝傻賣萌,趁機一親芳澤,他也算是成功地蹭到明星女總裁的身體,可惜這還是冷天氣,倘若是在夏天,倘若對方穿着性感旗袍和吊帶絲襪,秋記者賺得可就大了。
他倒是個知足常樂的人。
這時候葉小樓一發起怒來,他也就乖乖地溜回了角落裏面,老老實實地端坐着,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自個兒的兩個膝蓋上,就好像童子軍和小學生。
瞧着姓秋的做作出這樣的一幅樣子來,雖然明知道誇張矯情,葉小樓還是覺得好笑。
她一肚子的火氣也就發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