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繼子媳婦二十三
湯氏心中滿是絕望。
兒子中毒已經不是一兩天, 好幾個大夫都是按髒病治的,她越想越惶恐,忍不住問:“如果中了毒, 又喝了藥, 停藥行不行?”
中年胖子擺了擺手,他也看出來了,這女人不是來買藥的,應該是來買解藥的。
“沒得治。”人命關天,他怕這個女人又來找自己的麻煩, 強調道:“不管誰來買藥, 我賣藥的時候都會說解法。你買不買?”
湯氏嫁妝被扣留,現在花的都是兒媳的銀子。并且,婆媳倆都不太會做生意,要養那麽大一家子,最近給兒子請大夫也花了不少銀子,剩下的已經不多了。能省就省一點兒,她失魂落魄地走到街上, 久久未回過神。
直到進了院子,伺候的人慌慌張張過來禀告:“夫人, 公子身上越來越熱了,大夫說……說……說讓準備後事。”
湯氏身形搖搖欲墜, 險些一頭栽倒, 可想到兒子還在等着自己, 靠着孫蘭芳, 兒子只會死得更快。她來不及多想, 扶着身邊丫鬟的手急忙去了兒子房中。
剛到門口,就和得到消息趕過來的孫蘭芳迎頭撞上。
孫蘭芳看到婆婆這樣的神情, 心裏有些害怕,強撐着問:“母親,如何?找到解藥了麽?”
湯氏看着她上的擔憂,只覺得這女人虛僞至極,氣怒交加之下,擡起手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孫蘭芳被打得靠牆才站穩,頭發都被打亂了。她滿臉驚惶地回頭:“母親?”
“你個賤婦!”湯氏恨得咬牙切齒:“本夫人當初真的是瞎了眼才替阿城聘了你進門,毒婦!”她說越生氣,又甩了一巴掌,然後将人狠狠推到一邊,這才慌慌張張奔進了兒子的房中。
“阿城,你怎麽樣?”
床上的柳城昏迷不醒,嘟嘟囔囔說着胡話。大夫正在施針,只看其面色就知道病情很不樂觀。察覺到有人進門,不耐地道:“別吵!”
湯氏不知不覺間已經滿臉是淚:“大夫,你千萬要救救他,銀子不是問題。”
大夫倒也能理解她一片慈母之心,點點頭,繼續施針。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将銀針全部收起,然後去摸柳城額頭,嘆了口氣:“施針退熱已經不管用,你另請高明吧。”
就差明擺着說讓他們準備後事了。
湯氏腳下一軟,強撐着道:“大夫,是真的沒救了嗎?剛才我去問過,有個大夫說他不是得了髒病,只是中毒,說是不喝藥就能好……”
大夫眉頭緊皺:“是哪個庸醫這麽說的?這明明就是髒病!你要是相信他,讓他來治就是!”
語罷,收拾了藥箱,不顧湯氏挽留,擡步就走。
床上的柳城無知無覺,臉色潮紅,似乎很是痛苦,整個人都在扭來扭去,但他又始終醒不過來。湯氏看在眼裏,疼在心上,一回頭看到門口的兒媳,道:“孫氏,你過來!”
孫蘭芳過門好幾年,很少看到婆婆這麽冷的神情。柳城會變成這樣是她下的藥,對于他的死,她早有預料。
而母子倆相依為命,柳城一死,湯氏發瘋實在太正常了。孫蘭芳低着頭,緩緩上前。
“母親,您別着急,我已經讓人去請其他的大夫了。”
湯氏看着她烏黑的發頂,看到了她後頸處與人歡好後留下的紅痕,只覺得眼睛都被刺痛了。越想越氣,又是一巴掌甩了出去。
孫蘭芳早有預料,往後退一步避開。
“母親,兒媳知道您心情不好,但也別随便動手,都說打人不打臉。您不高興,有什麽不滿的,可以好好說,兒媳一定會聽着。”
湯氏恨得咬牙切齒:“阿城身上是中毒,是你下的藥。”
篤定的語氣。
孫蘭芳自然不會承認:“兒媳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夫君是孩子的爹,有他在,孩子就有靠山。我對夫君一心一意,掏心掏肺。自從搬出來後,所有的花銷都是我一個人扛着。包括夫君那些女人和孩子,母親,您說這話,實在太傷人了。不管您懷疑誰,都不應該懷疑兒媳。您若非要這麽想,誰也攔不住,可話不能亂說,至少要有人證物證,否則就是污蔑。就算我認了,孫府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說到後來,一臉凜然。
湯氏看着她的神情,呵呵冷笑:“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不能看大夫對不對?”
孫蘭芳一臉驚訝:“生病了怎能不看大夫?”
她是真的不知道這事。
柳壁故意沒告訴她解毒的法子,只要她一動手,就再沒了回頭路可走。
湯氏眼神兇狠:“如果阿城沒了,我要你陪葬!”
孫蘭芳吓一跳,又覺得不可能,湯氏年紀不輕,孩子還那麽小,為了孫子考慮,也不會對她下殺手才對。
婆媳二人在這兒說話,床上的柳城突然呼吸急促。湯氏撲過去大聲喊着兒子的名字,又喊大夫大夫。
柳城掙紮了幾下,然後安靜下來,出氣多進氣少,整個人漸漸沒了氣息。
湯氏哀嚎一聲,痛哭不止。
屋子內外一片安靜,孫蘭芳呆呆站在原地,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湯氏哭到聲音都啞了,才停下來,她親自帶着人給兒子換上壽衣,一切有條不紊。
現如今他們一家子已經沒有了親戚來往,哪怕家裏出了喪事,也沒人上門吊唁。湯氏不死心,派人回娘家報信,可直到兒子下葬,都不見湯家的人。
她心中恨極,卻沒有發作。在郊外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兒子安葬。
這周圍都是荒涼的墳頭,多半都是野墳,此時湯氏真真切切的後悔了。如果她沒有與人暗中來往,兒子不會這麽早就沒了命,在柳府壽終正寝之後,會葬入柳府祖地,每年都會有後背祭祀。
如今……她活着能給兒子燒紙,她死了之後兒子怎麽辦?
至于孫氏,壓根就靠不住。
她越想越恨,壓着脾氣帶着一家人回了城。然後将兒媳叫到了屋中:“給我一千兩銀票。”
這幾乎是孫蘭芳嫁妝的所有,還要把那些鋪子和首飾全部賣掉才能湊夠。
“母親,”孫蘭芳勉強扯出一抹笑,“您這不是為難兒媳麽?”
“你拿不拿?”湯氏冷笑一聲:“如果不給,我就說你和柳壁茍且,為了光明正大在一起,害了我兒。到時将你們告上公堂……”
孫蘭芳的臉色變了。
就算到時候查不到證據,只要一告,她的名聲就毀了。關鍵是她真的和柳壁有關系,并且還打算嫁給他。
柳壁是她如今認識的家世容貌最佳者,離開了他,她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人。關鍵是,柳壁對她有心。
男人的心意很重要,關乎她下半輩子是否能随心所欲。
“母親,我是夫君的人,所擁有的東西自然都是夫家的,您容我湊一湊。”頓了頓又道:“我名下的那些鋪子位置不錯,如果賣了的話太可惜,這銀子,還是讓柳壁湊吧。他占了我的便宜,這本就是他應該出的。”
湯氏不置可否。
柳壁得知便宜弟弟死了,當天就想上門,後來到底是按捺住,過了頭七才登門。
孫蘭芳一身孝,又瘦了不少。
柳壁看見後皺了皺眉:“換一身,我喜歡你穿紅帶綠,臉上沒有愁苦,只有笑容。如嬌養的人間富貴花一般。”
“阿壁,姜月娘上門你知道嗎?”孫蘭芳緩緩靠近:“她将阿城中的那個藥的來處說得清清楚楚,湯氏去了一趟,已經得知了真相。”
柳壁面色大變:“不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
“葫蘆巷子樓家!”孫蘭芳說出這話,眼看柳壁臉色都白了,心下明白此事是真的,她閉了閉眼:“湯氏知道是我害死了她兒子,恨我入骨。揚言要一千兩銀子,要是不給,就要将我二人告上公堂,還要将我們茍且之事大白于天下。”
柳壁也怕他和弟妹來往之事對外人所知,不說父親會生氣,也會被滿城的人抽脊梁骨。日後大概也沒幾個人願意和他做生意。
“不能讓她告。”
一開始來的時候,柳壁想着柳城已經不在,他終于可以和孫蘭芳毫無顧忌的親密……以前在一起時,總覺着柳城随時會推門而入,總提着一顆心。
結果,聽了孫蘭芳這一番話,柳壁也沒了那些旖旎心思,在屋中轉了兩圈:“不就是銀子麽,我給她湊。”
話說得輕巧。可一千兩銀子于他也不是小數目。過去的許多年裏,他并不得父親疼愛,甚至不得父親信任,手頭的銀子不到三百兩,也就是最近這段時間攢錢的速度才快了些,可他私底下要給孫蘭芳銀子花……湊個五百兩,已經是他所有的積蓄了。
不過,柳家唯一公子的名頭很好用,出去借的話,不出兩天就能湊齊。
柳壁前腳湊了銀子送到孫蘭芳手中,高玲珑轉頭就去了外書房。
“父親,求您給兒媳做主。”
柳老爺最近春風得意,聽了這話也不惱:“什麽事?”
高玲珑可沒有隐瞞的心思,原原本本說了。
柳老爺都驚呆了:“柳壁還在跟那個女人來往,甚至還為她湊了千兩銀子?”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斥:“混賬東西!”
吼完了還不解氣,起身道:“我要去孫府問一問,此事他們必須得給一個說法。”
高玲珑啞然:“分明是夫君上趕着給人送銀子,他要是不願意,人家也不能逼迫他呀。”
這是事實。
柳老爺更生氣了,也沒去孫府,帶着一群人直奔孫蘭芳如今所住的院子,在門口就叫嚣:“孫氏,你給我出來!把我兒的銀子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