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生女的媳婦二十五
婆媳二人打架在村裏不算稀奇, 不鬧出人命的話,一般沒人上前拉扯。除非是親戚。
這兩人都是拽頭抓臉撓全身,不好看是不好看了一點, 但打不出個什麽名堂來。
因此, 衆人嘴上喊着別打了別打了,卻沒有人上前拉架。也就是李家父子跑出來各拽一個。
梅花剛生了孩子,平時也不如郭氏力氣大,論起來是輸家,兩人被分開時, 梅花的頭發亂了, 衣裳散了,手腕和臉上都是抓傷。她氣得渾身顫抖。
恰在此時,因為打架被梅花放在屋檐下的孩子又哇哇大哭。郭氏疼了這孩子幾個月,下意識就想去抱,剛上前一步又想起來這是野種。
之前和尚批命說雙胎是一男一女,郭氏特別高興,但心裏也明白世事無絕對。興許這大和尚只是為了騙幾個雞蛋故意逗她開心, 其實并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因此,她心裏其實有其他的打算。
如果這還是一雙女兒, 這兩個姑娘和小寶還有小銀那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小寶在李家長大,她對孩子真心, 等到養恩比生恩大。小寶長大之後想撂開李家人不管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但今天和梅花打得這麽兇, 這孩子應該是養不熟了。既如此, 也沒必要上前抱。
郭氏遲疑的功夫, 梅花已經上前搶過了襁褓, 一臉的戒備。
“我要帶着孩子走,絕不留在你們這種喪德之家。”
“要走可以, 把銀子留下。”郭氏振振有詞:“不說我們家給孩子置辦了那麽多的東西,也不提當初啓根送給你的禮物,只為了接你進門,李家讓蔥花離開了。如果不是你,蔥花還是我們家的兒媳。她如今擁有的豆腐坊和鎮上的鋪子,還有那麽多的積蓄,都屬于李家。為了你,我們家損失了那麽多。你說走就想走,做夢!”
梅花就沒見過這種無賴:“當初接我過門,那可不是我要進來,而是你們求着我來的。如今翻臉不認人,還想問我要銀子。我呸!要銀子沒有,要命有兩條,你們殺了我們娘倆吧!”
說實話,兩邊都挺無賴。
見狀,看熱鬧的人更不往上湊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扯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這麽大的動靜,已經有人去告知了梅花的娘家。那邊堂兄弟來了十多個,個個手裏拿着棍棒。
可李家在村裏也不是單家獨戶,不說遠宗,就三代之內的堂兄弟那也有二三十人。兩邊聚集在一起,氣氛凝滞,一觸即發。
高玲珑搬了個椅子坐在路旁,手裏抓着一把瓜子。
孫大娘湊了過來:“這也太……”悠閑了。被李家看見,怕是要生氣。
她低聲把這話說了,高玲珑不以為然。就算什麽也不做,李家也還是恨蔥花。
兩家争執半天,都不願意拿銀子出來,誰也說服不了誰。後來梅花一個堂兄說了句罵人的話,李家人瞬間就炸了,沖上去扭打在一起。有人上前拉架,對面的人怕自家人吃虧,又上前幫忙。不過轉瞬之間,慘叫聲連同棍棒打在身上的沉悶聲,還有女子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看熱鬧的人再次往後退了退,媽呀,這要是被卷進去,想全乎地出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直到有人被打破了頭,衆人才停了手。
高玲珑早已站到了李家的籬笆牆外,她混在人群中一點都不起眼。粗略瞄了一眼,就明白這些人下手都還是有分寸,沒有沖着對方要害處招呼。反正都沒有性命之憂,卻也都受了傷。
值得一提的是,李啓根不知何時已經被卷到了兩方人中,這會兒倒在地上已經起不來,他彎成了蝦米狀,手摸着身下某處,整個人都痛得哆嗦不止。
看這樣子,應該是受了重傷,郭氏注意到兒子的不同尋常,急忙撲上前去。
剛才在看到衆人大動肝火時,就已經有人去請大夫。因此,李啓根再痛,也只能等着。
李啓苗的兒子那個地方也受了傷,如今哪怕成親了,夫妻之間也根本過不好,摔摔打打的,有時候大半夜了還在吵架,說到底都是因為兒子不行了。她心裏又氣又恨,不敢去找何蔥花的麻煩,心裏将李啓根一家子都恨上了。這會兒看到堂弟的模樣,她故意驚叫了一聲,伸手指着堂弟的褲子:“那地方……以後還能生兒子嗎?嬸娘,日後你們這一房怕是要絕戶了。”
郭氏怕的就是這個,聞言狠狠瞪了這個侄女一眼。
李啓苗怡然不懼,她其實也不知道堂弟有沒有被廢,嚷嚷出了這件事,就算堂弟好好的,名聲也會受損。至少在生出兒子之前,都會被人笑話。這就足夠了。
李啓根聽到這話,在一片疼痛裏擡眼看向圍觀衆人,對上他們驚訝的眼神,氣得當場就昏了過去。
也是因為太痛了。
村裏有牛車,再急着請大夫,也沒人開口借高玲珑的牛車。在一片議論聲中,大夫終于趕過來。
大夫進到院子裏或坐或躺的一群傷者,急得直跺腳:“那麽多人受傷,倒是多請一個大夫呀,我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哪裏忙得過來嘛?”
唠叨歸唠叨,他還是飛快上手了。
這所有受傷的人中,除了那個頭受傷的,應該就是李啓根的傷最重。其實衆人也說不清這兩人到底誰的傷最重,頭上的傷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變傻或是要人性命。但李啓根的昏厥了的,這麽半天都沒醒。
捂着頭的那個人在大夫看過來時擺了擺手:“我就是有點頭暈,你先看看他吧!”
大夫蹲在李啓根面前,問了他的傷處,立刻找兩個男人将人擡進了屋中……那個地方的傷也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扯開看呀。
上一次張光那地方受傷,大夫看過傷處後表示很不樂觀,也說要養養才看得出來。但李啓根受的傷太重,大夫一瞧,對上郭氏殷切的眼神,抿了抿唇道:“這個年紀應該也不需要生孩子……反正沒有性命之憂。”
郭氏:“……”
怎麽就不需要生了?
李家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男娃,難道真要絕戶?
“不是,大夫你仔細瞧瞧呀。怎麽就這麽嚴重了?剛才打架的時候也沒人下死手。”
大夫救死扶傷,看多了這種不願意接受結果的人,當即也不與之争辯,只點點頭道:“可能養養會好。這樣吧,你們也別全指着我,再去請其他大夫來瞧瞧,興許其他大夫有法子也不一定。”
郭氏心都涼了。
大夫都讓另請高明,肯定是沒得治了。她身子一軟,靠在了李父身上。
李父也受了傷,只是他年紀大,本身傷就沒好利索,剛才打群架時,所有人都特意避開了他……這老頭要是倒下了,說不準會訛人。
因此,李父受的傷不算多重,穩穩将妻子扶住,他黝黑的臉上也全是茫然。
本以為就算梅花走了,兒子也還能再找到其他女人生孩子。雖然像兒子這個年紀好多人都已經做了祖父,但那話怎麽說的,有些人都八十歲了還能讓女人有孕……哪怕兒子這兩門婚事都不順利,李父不高興歸不高興,卻也沒絕望過。
但此刻,他只覺得周身從裏到外都涼透了。
李家因為大梅退婚,所有的銀子都花光了,這麽多人受傷,他們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
也好在所有人受的都是皮外傷,哪怕是那個頭上受了傷的,也不拿任何藥,說是回去養一養。
這些打群架的人純屬是幫忙,結果還受了傷。要說家裏人一點怨氣都沒有那是假話,不過呢,遇上這種事就該互幫互助,不然等到自家攤上事的時候,就沒人幫忙了。
受了輕傷的人已經收拾着回家,臨走之前還勸李家夫妻放寬心。
夫妻倆哪裏放得寬?
郭氏連勉強的笑容都扯不出,蹲在門口一臉茫然,仿佛還沒回過神。
等院子裏打群架的衆人走了之後,看熱鬧的人也離開了。郭氏起身準備關門,忽然發現門外還站着前兒媳。她下意識張口就想罵人,話到嘴邊,想到什麽立刻就咽了回去。
娶了梅花進來折騰這大半年,銀子和東西折進去不少,卻沒看見孩子。兒子已經不能生,他親生的孩子就是大梅幾姐妹,如今全都在何蔥花手裏捏着。如果想讓兒子有親生孩子養老送終,就不能跟何蔥花翻臉。
郭氏面色扭曲,半晌後才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蔥花,我們沒事。”
高玲珑似笑非笑:“我留到現在,不是擔憂你們,而是剛才我在外頭看熱鬧的時候,看見了是誰傷的李啓根。”
郭氏聽到她承認在看熱鬧,心下特別堵,可聽完後一句,她臉色陰沉起來:“是誰?”
“那個高大的,臉上有絡腮胡,眉毛尾上有一顆痣的男人。”高玲珑說完後,看見垂頭喪氣沒什麽精力說話的郭氏瞬間就跳了起來,仿佛跟打了雞血似的叉腰奔回了兒子的房中。
因為今天到最後沒扯清楚,梅花到底是沒能離開。下一瞬,屋中傳來梅花的慘叫聲和郭氏的謾罵聲:“你他娘的還找人來廢了啓根,是不是想讓李家将你生的那個孽種當做親生?我呸,你做夢!稍後我就找個人家将孩子送走……不願意,輪不到你不願意。你們林家欠我們的多了去,還不清楚,孩子就得由着我處置。”
梅花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奔出門看到高玲珑,破口大罵:“你個攪屎棍!”
高玲珑冷哼:“胡扯!我才不是那麽臭的玩意兒,就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