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漲大且粘附着墨綠色的斑點,這正是如剛才在店門口看到那樣,這是發黴的米。
裝得倒是巧妙,袋口最上面的一層是好米,下面的卻全是發了黴的。
裴敬則連連冷笑:“好啊,好得很!這就是國公府出售的米。”
吓得掌櫃‘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直嗑頭道:“世子爺,這不關小的事啊,這,這都二公子吩咐的。”
“二公子?”
“正是,這家米鋪和前面那條街的綢布莊和胭脂店都是二公子在掌管,他吩咐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我們這也是,也是混口飯吃啊。”
“之前的管事呢?”裴敬則陰郁着臉,之前他收到消息說馬氏的兒子裴顧裏開始插手府裏的生意。
他還想着,如若裴顧裏能好好管理,他也不會過多幹涉,豈料,狗還是改不了吃屎,竟然做出這般陰害人的事來。
豈能饒他!
“二公子把他們給解雇了,說有他全權掌管,不需要那麽多的人。”
意料中的事。
裴敬則凝眉望了望了大大的庫房,轉眼,盯着掌櫃,掌櫃哪裏承受得住他的目光,吓得趴在地上直發抖。
“我來問你,好好說實話,不然,我就把你交由官府來處置。”裴敬則冰冷的目光淩遲着掌櫃。
掌櫃哪能說得出半個不字,聞言直磕頭道:“小的定實話實說。”
“這裏有多少這種發黴的米?”
“有…有三十萬石。”
“多少?”裴敬則咬牙,一字一頓地問。
掌櫃被吓得牙關發抖,顫着音道:“三…三十萬石。”
三十萬石,都快夠十萬大軍半年的糧饷了。
“另外的那些存放在什麽地方?”
“應該在南北大倉裏,我們在那有個大倉。”掌櫃的有問必答。
“這麽多,什麽時候能銷得完?”
這一次,掌櫃的沒有馬上回答,臉上似乎也帶上了迷惑之色。
“什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是想着怎蒙混過去?”裴敬則聲不大,卻可聽得出他的不悅。
掌櫃的忙道:“不,不是的,世子爺,其實二公子并沒有吩咐我們賣這種米,這個米本來是全部存放在南北大倉的,但那邊的的倉庫放不下,所以把剩下的都放這裏來了,并沒有叫我們賣。是,是夥計不小心搬錯了。”
他又怕裴敬則責罰般,發誓道:“之前絕對沒有出現過這種事,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出,你放心,小的這就安排人把米換回來,安撫好那家人,不會損了聲譽的。”
“還要管好你這張嘴,如果讓二公子知道你出了這麽大的纰漏,他會饒得了你嗎?”這話半真半威脅。
裴敬則已經猜測到這裏面定有什麽陰謀,為了不打草驚蛇,也得封了掌櫃的嘴,最好別把他知道黴米這事傳到裴顧裏的耳中,所以對掌櫃的警告是必要的。
這也關乎着掌櫃的性命,所以,掌櫃的不敢不從。
果然,掌櫃細細一想,不由得也一驚,二公子的為人他是最了解不過的,性情暴扈,手段狠辣。
二公子既然隐瞞着他,沒跟任何人說這是什麽米,也吩咐不要動,只暫時存放在這裏,如今他出了差錯,還知道了這其中的秘密,哪裏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他對着裴敬則滿懷感激,道:“小的一定會處理好,不讓這事洩漏半點出去。”
裴敬則回到他住的大院,馬上招來暗禦隐衛。
“軍中如今可有何異常?”
隐衛道:“屬下正要前來向你禀報,現在軍中糧草告急,年前,從軍中發了好幾份催糧草的折子,昨日又上了一份求派糧草的折子,朝延似乎還沒有派遣護糧隊出發。”
裴敬則眼中閃過一道淩厲,沉吟半晌,他對暗禦者低聲細細吩咐了一翻。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
轉眼元宵節到了。
街上依舊熱鬧異常,每個人的臉都洋溢着喜慶,歡慶這個接近新年尾聲的節日。
葉小餘和英芮走到街頭,兩人也是輕松惬意,對街邊的新奇玩物甚是稀奇。
突然,英芮指了指前面集市道:“姑娘,那裏在賣什麽呀,怎麽這麽熱鬧?”
葉小餘往面看了看,道:“走,咱們也去看看。”
兩人還沒走到集市口,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香味,走進一看,整條街兩邊都擺着胭脂水粉,及各種香料。
難怪這麽香,整條街都快了香街了。
葉小餘好奇去問英芮:“這條街是專門賣這些物什的?”
而後見英芮一臉茫然之色,葉小餘就知道問錯人了。
問了一個人才知道,這些都是各地的貨商,從別處來這裏推銷自家的物品。這些物品裏面,有制好的成品,各有分了等級的胭脂水粉,也有沒有任何加工過的原料。
葉小餘和英芮都對這些花啊粉啊的都不怎麽喜歡,純粹就逛逛,看看熱鬧。兩人被兩邊的物品晃得眼花缭亂,被各種香味包圍着,倒也惬意得很。
這麽一路走來,她也沒聞到讓她喜歡的味道。望着琳琅滿目的物品,嗅着滿自鼻子濃香,她突然在腦子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
她凝神細思,不知不覺間就放慢了腳步,與英芮拉開了距離。英芮走出好大一段路了,才發覺葉小餘沒跟上。
她趕緊往回走,卻見葉小餘站在街上呆呆的,似在思考着什麽。她跑上前去,一把拉着葉小餘的手,道:“姑娘,你想什麽呢,想得那麽入神?”
“啊,我想到了。”葉小餘突然有些興奮道。
英芮一臉莫名:“你想到了什麽?”
“暫時保密。”葉小餘嘿嘿笑道。
接下來葉小餘很用心地觀察着兩邊的物品,特別留意那些原料。這些原料是各種沒有經過加工的香料,香料品種繁多,有植物的,也有動物的。
她憑着敏銳的嗅覺,挑了幾種稀少難得的原料,雖然有些許貴,她還是咬咬牙購了下來。
回到北街的院子,她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裏,專心地搗鼓着這些香料。
葉小餘自從那次無意購得那塊松榕油脂後,她就在不經意間,慢慢地意識到自己對香味有一種異常的敏銳。經過多次的試驗,她能聞出別人聞不到的香,也很快分辨出香的好壞。
後來,她就迷上了香,聞香,辨香,樂此不疲。
她有些不滿足自己對這方面知識的貧乏,在翰林院她求得董佑天,讓她進了翰林院的藏書閣,這裏的書不在少數,她想在這裏翻找關于香料提取的書籍。
整整花了一個上午的時辰,她終于在一個最角落裏,那個專門存放殘舊損缺書籍的架子上,找到了她想要的書。
雖然找到的只是一本殘卷,但也從中吸收到不少的知識。她悄悄把殘卷帶回家,一口氣閱完,又把重要的內容抄錄了下來。
因此,她只要一有空,一有機會就一頭紮進了提取各種香的事項中。
這天,葉小餘坐在桌前,鼓着腮幫子,蹙着眉頭,冥思苦想,時而用手指沾點茶水在桌面上塗畫着什麽,專心得連有人進來都沒感覺到。
裴敬則一進門就見這樣一副情形。
他站在門邊好一會了,屋裏的人仍沒動靜,他輕輕咳了一聲,專心致至的人兒還是沒發現他,他有些無奈,只得出聲道:“丫頭,在幹嘛呢?”
葉小餘這才擡起頭,可是兩眼卻還處于迷茫狀态,似乎不知道身在何處,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到裴敬則站在門邊,她雙眼頓時一亮。
她歡呼一聲,道:“裴公子,你來了,正好,我有些問題要請教你。”
裴敬則看着她那對着他略帶激動的臉,不由得愉悅地勾起了唇角,他柔聲道:“什麽事?”
葉小餘沒顧得上其它,她站起來,一把将他拉到桌前,指着她對着冥思了半天的紙張道:“你看看,按照這個描述,能做出來這樣的物器來麽?”
裴敬則拿過紙張看了看,沉吟了半晌道:“這個問題倒不大,可是你要這樣的物器來幹什麽?”
“我要用來提取香油脂。”葉小餘有些不好意思,怕裴敬則會說她異想天開,整日就是瞎折騰。
不料,裴敬則卻毫無半點取笑的意思,他平靜地道:“好,交給我就好,我會幫你弄妥的。”
一副理應如此,她想做什麽他都陪着的意思,語氣裏有着連他自己也沒發覺的縱容和寵溺。
這下倒把葉小餘弄暈了,她小心地問:“你,你就不覺得我是在瞎折騰?”
裴敬則深邃的眸眼看着她良久,辨不清神色,懶懶地道:“你要折騰,我有時間陪你折騰。”
葉小餘明媚的大眼,一片濕潤,心底有一股異樣流過,她微顫着問:“為…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從認識他以來,他一直給于她不少的幫助,要說她救他的那一次,最就還清了,兩人的關系不止沒有因此而疏遠,反而交集得越發多了,糾纏得越發深了。
裴敬則眯了眯眼,看着她那嬌柔不安的小臉,眸眼閃了一下,出口的卻是:“因為你曾經救過我,我也救過你。”
真的,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